朱子熙对韩家什么态度,并不影响红豆,她关心的是以后双面绣坊的发展方向。
“以后,这双面绣是不是只能供给宫里了?”
朱子熙摇头,“自然不是。宫里绣品的采买,尤其是双面绣采买一直是在江南。咱们这次能拿到这个差事,不过是占了个‘新鲜’二字。你设计出来的图样不同于从前那些一味富丽堂皇,图样别致,配色又清雅,很是得宫里贵主们的喜欢。所以往后,这一块儿还要劳你多多费心了。我打算再招一些绣工来,一部分去做平常买卖的,你在里边挑选些绣功拔尖儿的,专门供宫里的绣活儿。你觉得如何?”
“没有问题,设计图样这边就交给我,我必定用心去做。其他的,就要仰仗老板你了。我只等着分红就好了。”红豆看看天色,“我该回去了。”
“我叫人送你。”朱子熙起身。
红豆连连摆手,“不了,会有人来接我的。”
说完,忙站起来往外走去。
朱子熙跟在她的后边,目光沉暗。
果然,叶致远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此时已近黄昏,落日余晖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影,墨蓝色长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颀长挺拔。
叶致远看了一眼跟在红豆身后的朱子熙,伸手扶了红豆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坐好了,与朱子熙点头示意后,一夹马腹,马驮着两个人疾驰出去。
留在原地的朱子熙眯着眼睛,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胡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不敢出一言打扰他。半晌,朱子熙才轻笑一声,“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老胡想了一下,轻声道:“红豆姑娘的确与别的女子不同。”是不一样啊,哪个姑娘能在人家正室找上门的时候,彪悍地把正室扔出去啊……虽然那些个动手的人,是自己叫过去的……
“大爷,您说韩家大舅爷的事儿,到底是不是……”老胡疑惑着问道。
朱子熙一抬手,老胡便闭了嘴。
“是谁做的,跟我又有什么干系?左不过是他自作自受。”朱子熙淡淡道。
……
叶致远带着红豆回到李家庄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赵达家的等人已经吃过了饭,都坐在院子里一边儿吃着西瓜一边儿说话乘凉,留出来的饭用一个麻眼筛子扣在桌子上。
“姐姐!”小二见红豆进门,扔了手里的西瓜皮就扑了过去。
红豆心疼地看着自己身上才穿了两次的浅蓝色纱裙,上边两只小小的手印,看来得赶快去洗,不然这西瓜汁都洗不掉。
小二扎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往红豆怀里一挤,撒娇:“姐……”
刚挨到红豆的身体,就被叶致远一只手拎了起来。叶致远似笑非笑,“小二,今儿扎马扎了多长时间?”
小二“嗷”的一声挣扎下地跑了,惹得院子里众人一阵大笑。杨耀祖过去接过叶致远手里的缰绳,牵了马去栓好了,又抱了草料过去喂。
这边儿小三懂事地替红豆端了水,叫道:“姐姐洗手。”
他年纪还小,力气不大,一只大铜盆端起来摇摇晃晃的,水撒出去不少,弄的一身湿。
红豆赶忙接过来放到地上,摸摸小三的头,夸道:“真懂事!”
小三腼腆一笑,眼中都是喜悦。
日头已经落山,半边天空中染上了火红的云彩。晚风一吹,空气中虽然还带着些热气,却已经不再如白天那般难耐了。红豆和叶致远匆匆吃了些东西,便收拾了碗筷下去。
等到叶致远和杨耀祖走了,赵达也领着几个小的去村里转悠,赵达家的便拉了红豆进屋子,悄声问道:“你跟致远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办了?”
“啊?”红豆感觉有点儿突然,摸不到头脑,“您怎么想到这个了?”
赵达家的让她坐下,指了指外边,“你瞧这个天色,已经黑了。他这么天天接你送你,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不知道别处如何,但咱乡下人,有的还是很看重这些的。你们每日都在一起,让别人送你致远又不放心,让人看了,就算当面没有闲话,那背后也得嚼嘴。既然都定了亲了,要我说,不如就早些办了事儿吧。这样,也就没有人说道了。”
红豆托着下巴,“有人说闲话?”
“还要等到有闲话?”赵达家的没好气地推给她一杯水,“你一个丫头,可不得在意着些。”有些话她没好说出口,叶致远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闲话对他来说伤害有限。红豆可就不一样了,本来就被退过婚,可是禁不得风言风语呢。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他说,这次建的房子都分给了别人,想着再另外盖房子,然后再成亲呢。”
赵达家的皱眉:“那得多长时候?我刚还想着,要不然你们两个,还有大牛跟水杏,不如一块儿办事,也更显得热闹些。”
红豆想了想,喝了一口水,道:“那您去问他吧。我是没所谓的。”
她是真无所谓,反正两个人都是无父无母,哪怕就是把行李放到一起呢,也能算是凑成一家子。赵达家的说的也对,人言可畏。既然都定亲了,也不差成亲那一步。
赵达家的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你这丫头,说起亲事来也是这样,也不知道害臊!”
红豆大感冤枉,“这不是您问我么!”
说到成亲的事儿,其实叶致远比红豆更加热心些。赵达家的让杨耀祖去问了他的意思,叶致远自然愿意早些成亲。只是,自己原先计划要先盖房子,如果与杨耀祖他们一起办事,那肯定是来不及了。
红豆私下里对叶致远道:“不如先住在我家里?”叶致远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前些日子,在县城里就置办了一处宅子。不大,两进的院子。要是做新房,收拾一下也足可以了。红豆,你愿不愿意住到县城里去?”
“诶,这么说你也是有房产的人了?”红豆诧异,“都没有听你说过呢。”
叶致远脸上有些不自在,“本来想着成亲的时候,当做聘礼送给你的。”
红豆惊讶,虽然知道叶致远在战场上立过功升过职,总不会身无长物。但是县城里置办房产,两进的院子少说也得二三百两银子吧?他居然要当做聘礼送给自己?
心下有些感动。并不是为了这房子,而是为了他一番心意。
红豆自从来了此处,退亲分家,就算错不在她,但是外人看来,也是她身上的瑕疵。叶致远此举,无非是要告诉别人,他对自己的看重。
想了一会儿,红豆轻声道:“县城里虽然好,不过我时常要去绣坊,另外还有这边给朱娘子的绣活也不能断,都挺忙乱的。你手下那些兵士,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撒开不管的。这么算来,还是住在村子里方便些。既然城里头有房子,还是先放着,或是租出去也行。等到过两三年,小二小三要去开蒙了,咱们再搬过去——额,小二小三,可以和咱们一起住么?”
“说什么呢?”叶致远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他们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不跟咱们住在一起,要住到哪里去?”
红豆定定地看着他,忽而俏皮一笑:“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住在村子里。我们家里虽然小,多你一个也足够住了。等到明年春天,我想着再去找块地方盖新房子,我来设计,不要现在这种。以后,县城里的房子也要按照我的设计改造一下,保管咱们住的舒服。”
“你喜欢就好。”叶致远从她身后环住她的纤腰,眼中满满都是宠溺。
……
两个人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与赵达家的说了,愿意跟杨耀祖他们一同办喜事。一来热闹,二来也省了再麻烦一回。杨耀祖和水杏的新房在村西边,叶致远和红豆成亲后就住在红豆家里,等明年开春再盖新房。
一时间,赵达家的比那些种了十几亩地的人还要忙乱起来,一个外甥娶媳妇,一个干孙女出嫁,偏生俩孩子都没有别的长辈,她想着这人生一次的大事儿,总要办的圆满些。至于红豆那个名义上的哥哥李海,已经被赵达家的直接忽略了。
人一忙起来,日子过得就飞快,转眼间便到了九月。成亲的日子,便定在了九月初十,诸事皆宜。
按照本地的习俗,初九那日叫做花妆,是女家办酒席,男方带着东西去催妆的日子。乡里人虽然不像城里那么讲究嫁妆多少抬,但是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
几家人都商量好了,初九那天各办各的酒席,叶致远往赵达家里来催妆,杨耀祖往水杏家里去催妆。初十的时候,红豆从赵达家里出阁,叶致远接了人,带着嫁妆在村里绕一圈然后再回到红豆的房子里;接着水杏嫁进来,如此错开。
初九那天,赵达家里犹为热闹。不但有看在赵达面子上来的乡亲,还有一干小姐妹,都送了自己绣的活计当贺礼,有的是两块帕子,有的是一对儿枕套,还有的干脆就是荷包等。
红豆坐在赵达家的西屋里装新人,小二小三小胖都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满院子跑着,兜儿里装着些糖果,见到平时要好的玩伴来了,就掏出糖去给人吃,得了不少的夸赞。
有的人见赵达家院子里摆着不少的箱笼,里边装着里外三新的棉被褥子,新衣新裙等;还有大大小小的盆碗器物,也都是全新的,不由得大为羡慕——真是没想到,红豆这么个小丫头,嫁妆倒是比一般的女孩儿都丰厚。
“呦,瞧瞧人家红豆的嫁妆,咱村子里可是头一份儿了吧?我是没见过啊!赵家婶子,您这干奶奶,没少给添置吧?”话是好话,听起来却有些酸味儿。
赵达家的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故意提高了声音笑道:“要说是红豆这孩子争气呢,这分家一年,靠着给人家做绣活硬是撑起了家业。我那孙女婿看重她呢,这些个东西啊,都是孙女婿给置办的!你们看见的这些还是小件儿呢,等明儿去那边新房看看,里边一水儿新打的家具!孙女婿说了,等到过年盖了新房,还有更好的呢!”
一席话让听的人不由得咋舌,红豆在屋子里听了暗暗发笑,被赵玉兰拧了一把胳膊才忍住了,端端正正坐着装羞涩。
不过,这事儿总有不如人意的时候。赵达家院子里正热闹,就听见外头忽然一声哀嚎,就有人哭喊着进了门,拍着大腿叫道:“好没良心的丫头啊,你就是有能耐了,也不能这么没良心的不认我们呀!这样的日子连说都不说一声,这是生生往我们脸上打呀!”
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李海的媳妇,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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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在12点前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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