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下层宫殿的小洞应有些隔绝气息或声音的功效,当郑莞听到声音并感受到气息的时候,他们已经离洞口很近了,不时,便走了出走。
水无岸的气息有些不畅,面色发青,碧眸失彩,其后跟着三名汉子,尽皆双目无神,一幅痴呆之相。
“窦叔?”郑莞轻呼,她敛起所有表情,凝视着水无岸,冷声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水无岸的目光略过郑莞,看向水涵月,“随我来。”他袖袍一招,两人便腾空向水晶殿顶的明珠。
郑莞深舒了口气,走至窦老三面前,首先切脉观察,却无异常。随后她以灵力夹着一道意识,勉强进入窦老三的身体里面,直入头部,她总觉得窦老三的情况应该是灵魂出了问题。
她本没抱什么希望,自身的壶宇所处都有些模糊,更何况是他人,且她进入窦老三体内的意识十分薄弱,在她预想不应会发现什么。只是结果大出所料,一入窦老三的脑部,壶宇所处清晰无比,入口大开,壶宇内流出的识一下子便将郑莞的意识吞没。
郑莞深吸了口气,再察看了其他两名汉子,情况相同。
她的意识连续被吞没三次,虽然每次的意识都只有一丝,但意识与识之间的对抗等同于灵魂的较量,败者定损。
是以三次下来,她已经开始头疼。她坐下静心调息,也需要好好思考这些事情。意识被淹没的时候,她的灵魂真是受到了轻微的震颤,这种灵魂的感觉不可能是幻术,所以先前认为尚处于幻术中是多想了。
此刻郑莞想起了窦二丫说她高祖父遇鱼神娘娘的事,人刚回来是好的,渐渐便精神恍乎,说是见过鱼神娘娘、花雨。
花雨就是水晶宫,这一点确实无疑。若是将窦二丫高祖父的这种说法作为事实来看,那鱼神娘娘应是水无岸,鲛人貌美,被看作女以也是可能。
至于勾魂一说,倒也并非空穴来风,窦二丫高祖父后来精神恍乎,整日叨语,在寻常人理解,就是丢了魂。但此中实质是三魂七魄结合方式不稳定,若真是缺了魂少了魄,最有可能会痴傻。
如果窦二丫的高祖父真的“来到”水晶宫,然后被水无岸以某种方式打破了三魂七魄原本的稳定度。这种方式又会是什么?灵魂攻击抑或是什么特殊的幻术?
水无岸又为何要这么做?
联想起水涵月所说的灵龟内封印着某物以及先前那一声怒吼声,水无岸又是带着这三人从龟壳内出来,这里面肯定有所联系,只是这种联系郑莞还想不出来。
若是郑莞所猜测为真,那窦老三的命运恐怕就要布他祖父的后尘。
郑莞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一道冷光闪过,壶宇大开,灵魂必乱,首先要关上壶宇的缺口,壶宇有缺口是因识的不断流出,只要将识给堵回去,依靠人本身的修复力,壶宇应会自己补回去。
若是此刻她入筑基期,拥有灵识,那以灵识入窦老三的身体自然顺畅许多,现在以意识来做这件事,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她的灵魂定会重损无颖。
但窦老三不说于她有恩,只是萍水相逢,但教她看到了他那份憨厚、纯朴的人性,于是她无法置他不顾。况且她的意识强于常人,结果尚在两可中。
她正欲再次探入意识,水无岸同水涵月从明珠的特殊空间内落了下来。
“且慢。”水无岸的声音当头落下,“我自会还他们清明。”
“恐怕只是一时的清明?”郑莞冷声反问。
水无岸已恢复正常的面色、眸色立刻又黯了下来。
郑莞又道:“原以为前辈光明磊落,却不想也会做些低暗的勾当。”
水无岸冷笑一声,“低暗的勾当,若非有我在此,他们这些靠海为生的渔夫还能活着?”
郑莞针锋相对,“现在有您在此,他们恐怕活下去也不如不活。前辈何必浪费心力,何不就此杀了他们?”
水无岸讽嘲又笑,语中似有轻微的恨意,“你以为我们鲛人同你等人类一般残忍暴戾?”
郑莞正欲反驳,只见一道磅礴灵力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布下断空禁,灵力一滞,随即冲破断空禁,直冲而来。
她本有时间逃开,只是她的身后便是窦老三三人,她若是躲开了,他们必死无颖。
便在灵力快要冲上她的时候,又一道灵力后发先至,出她所料竟将她推了过去。郑莞心焦之际,只觉先前那道灵力急速减弱,并没有攻击窦老三三人,而是将他们一卷,腾空消失在殿顶明珠之内,徒留下一声清“哼”。
郑莞觉察得清楚,那第二道灵力亦是水无岸发出,似乎先前那道灵力只是试探她一般。
她站定之后,回身瞧见水涵月气定神闲,像是看了场好戏。
“水公子在此,是否要向我解释一番?”
水涵月淡然一笑,“姑娘要听什么?”
“他为何说我们人类残忍暴戾?”那一阵恨意,令她十分在意。
“你踩了叔叔的痛处,他最不喜听人贬低他。我们鲛人一般不善长恨,若是你说的这件事,那不知是几千年前。那时我们鲛人繁荣比过现在,不似现在人数凋零,也不会深藏在深海之中,与你们人类也有很多接触。鲛人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浑身是宝,人类甚至会围捕鲛人,圈养为奴,取乐生财。”水涵月忽然话锋一转,那笑意有些苦涩,他问:“你知道往生烛吗?”
郑莞并未作答。
他继续道:“将鲛人暴晒在烈日下七七四十九日,会滴下一小盏鲛人油膏,一滴鲛人油膏便可以烧数月不灭。而鲛人干尸会灌以烛蕊,置于你们人类的贵族墓中,作往生烛。”
郑莞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却词穷。
“对你们来说,几千年的时间,早已翻天覆地的变化,连我们鲛人的存在也可能遗忘。只是对于我们来说,那不过是几代间的事情,可说历历在目。只是我们鲛人生性散漫、悠闲,所以不善长恨,渐渐地也就窝居在这深深南海之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