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伙计见郑莞一直盯着他看,脸色难看,以为她是看不惯他的做法,便上前来解释道:“这人罪有应得,原先他在石田郡内富甲一方,恃强凌弱,半年前竟被人毁了容,那伤口溃烂,生生在脸上挖了个口子。他家中原本姬妾众多,趁他病中又把他打折腿,毒哑嗓子,还将他的家财也瓜分了……”
“给他治治。”
那伙计脸色一沉,为难道:“姑娘,我们药铺也是开门做生意的。”
“就按这位姑娘的意思来办。”身后忽然想起子寿的声音,郑莞回身,他已走至她跟前,“姑娘真是好心肠。”
郑莞瞥了眼那乞儿,眼中带着漠然,嘴角却微微扬起,“你难道不觉得我让他活着,是为了受更多的苦?”
子寿一愣,有些跟不上她的心思,只尴尬笑笑,“姑娘说笑了。”又递上一个钱袋子,“这是百两银子,请姑娘收下。”
郑莞接了过来,从中取出五十两银子,摆给了药铺的掌柜,淡淡道,“别让他死得太早。”
子寿回过神来,这才觉得这名姑娘她刚刚说得话并不是开玩笑,不自觉地看向她,却见她走向那乞儿所处,那乞儿原本爬着向她,似欲要讨几个钱。
她停在乞儿的三步之外,轻声说着什么,那乞儿立马惊恐着爬开了,随即她便消失在巷中。
“此乞儿是谁?”
“名叫赵书览。”一旁的伙计立马答道,子寿眸色一凝,冲着守门的守卫一个眼神,立马有数道身影窜入原先的郑莞所入的巷子,他隐约听闻她所说正是“赵书览”三字。
郑莞入了巷子,四下无人,立马布了小隐甲禁,直奔郡外,来途之上,她见过一座庄园,其外药香微微透露在外,守卫森严,想来就是惠民药铺的郡外药圃。
那面具男子如若她所猜不假,便是当朝十三皇子,据说十三皇子形貌丑陋不堪,是以日夜面具相遮,且他右手天生残废,虽形好却不能动弹。她把了他的左手之脉,感觉他体内是有经脉不通处,可能就是造成右手不能动弹的原因。
云霜……
郑莞忽然想起早年的那一场赐婚,只觉得人生多变无端。
郑莞找到那座庄园时尚是正午,为避免引起骚动,她想待到晚上之时再进入园内取药。
一个下午,她都在方寸界内修炼。
夜暮降临之时,她进了庄园内,取了百来种药草移入方寸界内。这些药草有分成两类方式栽种,一份是以药圃的形式栽种,一份是放植在山林之中,为的是要印证栽种方式不同所带来的对药效的影响。
相比于修仙界的药草种类,这些药草可说是普通,不过有胜于无,眼见方寸界内丰富了许多,郑莞还是比较满足。
做完这一切,已是半夜,郑莞驾鹤直往风仪城,先去了儿时的旧居,早已破败不堪,尘灰积如尺厚。
在屋前树下,她找到了早年那本乐式曲谱,收进储物袋内,随后便走向鹤云山庄。
时隔十二年,她又重新进上这一条蜿蜒山道,它并无多大的改变,她的改变却可翻天、可覆地。
回忆,走在山道之上,一寸寸上延,带动郑莞负面的情绪一次次上涨,她紧咬了牙,攥紧拳头,恨恨道:“云翔,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站在鹤云山庄正门之前,郑莞感觉到了鹤云山庄被笼罩在一个庞大的阵法之中,她回想起初见云鹰时,他要她挖开地面看到的黑乎乎的东西,那应该是这一个阵法的关键所在,类似于禁角之于禁制的作用,这个阵法应是身兼防御、聚灵的作用。
郑莞探出手去,只见指尖聚起一抹淡淡的光幕,阻挡她的进入,此阵看来是会阻挡一切修士进入。她又在指尖聚起灵力,欲要冲突防御,试了几次也未能成功。
看来不能硬闯,只能找薄弱点。
随即郑莞便观察起这个阵法,感觉其灵力的波动情况,在脑中不断推演其阵法奥妙,在晨光洒落之时,郑莞图穷匕一出,直朝前刺去,光幕瞬间凝结。
“咔……”清脆的声音响起,那光幕从匕尖的位置陡然开裂,碎出一个洞来,郑莞随即走了进去。
有了小隐甲禁的掩护,她走在山庄之内畅通无阻。
一抹抹熟悉的场景令她原先生出一股子淡淡的恨意愈加强烈,望见云中的那一刻。其内一道熟悉的人影走出,他鬓角微白,脸上数道狰狞的刀疤交缠,整个人显得阴郁、狰狞,正是云翔。
适时,郑莞她已经若被血迷红了眼,心中只有一股杀人的**,攥紧图穷匕,迎了上去,直欲狠狠刺入云翔心脏。
但在最后一刻,相思镯内的清凉之间流入体内,才使她清醒过来,她避开了云翔。
是心魔作祟,郑莞暗想,她缓缓闭了眼睛,调整了呼吸,却依旧静不下心来,随即远离了云翔,在庄内四处走动,后为一阵诵经声所迷,方才渐渐平息了心中的躁动。
此地却是大夫人的锦园,郑莞循声而去,只见一间布置如佛堂的房间内,大夫人一身素衣,敲打着木鱼,正闭目虔诚地诵经。
屋外,有两名丫鬟正在细语。一名年纪大些,一名年纪小些。
从她们的对话中,郑莞也听明白了一些事情,却是一阵迷茫。
鹤云山庄的大小姐云霏在六年前便已经走了,据说是因先天心脏不齐之症。但暗地里庄中之人都知道,大小姐生下来之时,健康得很,真正有病的是大夫人的远房亲戚的女儿孙喜小姐。大夫人担心云霏作为鹤云山庄长女,今后会有许多不便或不如意之处,便让云霏从小装病,以此为她挡去不必要的烦扰。后来,秦帝赐婚之时,果然云霏躲了过去,选了云霜。但云霜后来身死,云霏深受打击,自觉有愧,精神不佳,后凤仪城主来为其儿子提亲,两家定亲之后,云霏才好些。再后来,鹤云山庄欢天喜地的准备着婚礼,却不想婚礼前三日,云霏突然自杀了。此中原因,据庄内下人都传是云霜索命来了,因云霏死前一月,经常夜半惊醒,念着云霜的名字,又或在白日里嚷称是见着云霜,其时精神已临崩溃边缘。
云霏死后,大夫人万念俱灰,便长年礼佛,木鱼诵经。
记忆中,云霏的面容模糊,只觉得她不似大夫人高贵,眉间隐隐总有愁容,想不到云霜未死,她却因云霜而先去了。
郑莞一阵叹息,转而又走向当初三夫人住所,那一曲琴音已没有当初的妙境,唯只有凄凄切切、厉厉惶惶。
“你是谁?”三夫人忽然问道。
郑莞早已撤了小隐甲禁,是以三夫人能够看到她,她将一张白纸递给三夫人道:“交给云翔。”
“是你”三夫人惊呼。
看着早已容颜衰败的三夫人,遥想当年盛颜,郑莞不禁黯然,淡淡道:“是我。”
“这是什么?”三夫人重归静然,一脸无波。
“云翔想要的修仙功法。”
三夫人又惊,“你不恨他吗?”
“恨可杀了他只会便宜了他,且我也不能杀他”他终究是白云的父亲。
郑莞淡淡瞥了眼三夫人,“我见过云霜”
三夫人瞳孔微缩,干涸的嘴唇张了张,眸中突现迷雾,化作一场细雨洒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