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晒太阳,一大清早我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学校,刚在离门之际承曼姝的电话响了,她那会正在洗手间,我喊了她两声得到她让我接电话的准允后接通电话,应答一声后听见对方的声音我差点踉跄的摔倒在地上。
“喂,承老师,今天在忙什么啊?”对方说得很愉快,带些玩笑的口吻。他说了什么一点都不重要,让我惊讶的是他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
“程敬楠?!”我分不清自己的语气是肯定还是问句,只知道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眼眶决眦,喉咙生疼。电话那边很快沉默下来,我追问道:“你是程敬楠么?”
“什么程敬楠,我是安阳啊,难道这不是承老师的电话么?”男生显得有些慌张了,在他说了长句之后我仔细辨别他的声音,虽然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听到程敬楠的声音了,可是,我还是感觉到这个音色和他有多少类似,以至于听到的顷刻间差点以为时光倒流。
也许不是他,叫安阳的男生说话口音带些西南地区的味道,程敬楠以前不好好说普通话,怎么可能会有他这样好听的发音呢。鄙视一下自己的慌乱,我稳定声线说:“我是承老师的妹妹,你等会,我现在马上把手机转给她……”
“不用了!”对方忽然打断我的话,显得有些激动,“承老师在忙就算了吧,我也就只是问候一下,没什么事……你,你先忙吧,我挂了。”他话语零散,语气失落,没有等我开口电话那头便只剩下一阵阵的忙音。
好奇怪,为什么他比我还乱呢。
放好承曼姝的手机,我嘲笑自己刚才的失态,明知道那个谁早就不在了,也以为自己也不会再为他惊慌失措,但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消失,不过是被掩埋在心底不愿再想起罢了。却总是因为走到同样的季节看见相似的人群,甚至是谁身上一点点相似的气息,都会让人稍不留意就落入命运的陷阱里。
我已经收拾好东西,拿起背包的时候承曼姝正走到房间里。“你弄好了吧,我送你下去。我跟你说啊……”
“刚才有个人给你打电话了。”我无心听她嘱咐什么,自顾自地打断她的话,“一个叫安阳的男生,叫你承老师……可是,你已经不当老师很久了,是以前大学的学生么?你没有存他的电话,看来也不是会经常联系的吧……”
或许是我问得啰嗦,承曼姝的表情有一阵说不出的怪异,不过又很快转眼化作浅显的笑意,到我身边收拾钱包还顺便挤兑我一句:“你是《犯罪心理》看多了吧,都开始侧写我了……”
“如果我是电视剧看多了会行为侧写,你也看了那么多,一定知道怎么反侧写。”我的语气有些重,因为哪怕她低着头我也能察觉到她与往日相差甚多的异样脸色,“你当时教他的时候就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愣了几秒后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安阳的声音和程敬楠很像。”
“不仅仅是很像啊,除了地方口音之外,音色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已经那么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兴许是记错了,别想那么多……”她很快回答我,起身一本正经地凝视我,郑重说道,“程敬楠死了,不要再让你身边任何一个人反复强调这一点。你自己看看已经过了几年,不要再想他了。这是我对你,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要求。”承曼姝本来有些生气,但不知怎么说到后面就只剩下无奈的告诫。
“我没有让你强调,事情怎么样我自己清楚,只是有那么好的丈夫陪着的你,永远不会和我感同身受。”说这话的时候我心痛得很,然而我还是笑了,那种失落、无奈、悲伤又破碎的笑容。
从承曼姝家里出来太阳已经爬高了,我没有让她送我,尽管她已经拿着我的包裹站在门口。我知道,彼此本意并不在吵架,只是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谁也没有办法提前妥协。
我走在太阳下,穿过她楼前的花园心里的各种情绪风起云涌。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然一向在家里喜欢无厘头恶搞的承曼姝不会突然间一脸正色地强调程敬楠的事,正常一点,也该是惊讶地说“你也发现他们声音很像对不对”,然后再给我描述她第一次听见安阳说话时的情景。
才是像是我姐,会做的事情。
“看了那么久《犯罪心理》的你应该是会反侧写的呀……”我已经走到社区门口,开始自言自语,“不想被我发现,起码也要装得洒脱一点才是。”
夏季的花开的少,剩下参天大树在苍穹下熠熠生辉。阳光热的人焦躁烦闷,我一个人坐上公交车去学校,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风穿过车身穿过回忆,听到荒芜的青春里,有人欢笑有人哭泣的声音。
到学校的时候差不多快中午,来回几趟车转的我有点头昏脑胀,加上太阳晒得我晕晕乎乎地又想感觉胃部有些不适。明明以前都没有这样频繁的晕车,是又贫血了么……我心里嘀咕几句,撑伞走到广场,往宿舍方向转。
广场在一片烈日的照耀之下明亮的晃眼,热气腾腾,我觉得自己就像快要融化的冰激凌。无精打采地拖沓而行,却奈何不了视觉空间太清晰,哪怕我不想看见,眼前的画面也要硬生生地夺取我全部意识。
从正对面逆行而来一男一女,男生笑容淡然的为女生撑着浅紫色的太阳伞,女生披着披肩的长发在阴影下笑语嫣然,两人都背着双肩包,迈着默契的步伐,远远看去美好灿烂的让人不敢直视。
但愿没有看错吧……那是,朴玮律和淡幽么?
我在那瞬间竟然不争气地停下脚步,犹豫一下不知道要往那边走。幸好我也撑着伞,果断把伞往下放了一点用来遮住自己的脸,也同时回避即将走到我身边那两人的视线。那就继续面对面大义凛然地走过去吧,我迈出步伐,一心只看着自己的脚步,绝不往别处多看一眼。可这一定是一叶障目的典型,我不过是看不到别人而已,怎么可能让别人也看不见我呢?
“阿诺!”朴玮律叫住我了,尽管我和他们保持距离,绝对称不上是擦肩而过。
我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看见他和淡幽一起走过来。该坦然一点,所以我先开口问候:“咦,是你们啊,刚才没注意呢……你怎么放假了还没有回去啊?”
大概是我的语气确实够友好了,朴玮律的脸色也是同样温和自然:“我和淡幽家住得很近,反正从她们学校去车站也经过我们这里,所以我就等她放假,打算今天一起回家……”
“是吗,真好,回家还有个伴。”我笑一笑,显得自己什么异样的心情也没有。中途看了淡幽一眼,小姑娘站在朴玮律的侧边,用半边视线打量我,好看的脸蛋浸在阴影下像见着仇人一样满脸不愉快,但终究只是用眼神威胁我,乖乖地在她竹马哥哥身边一个字也没说。
今儿是吃了药终于知道安静了?我对于她的表现有些纳闷。
“我不是见你才放假就离校了么,怎么今天又回来了?”朴玮律问我,把我跑边的思绪又拉回来。
“哦,之前去我姐姐那里玩了几天,找兼职了!哈哈,回来学校住去那边上班会近一点,所以嘛……”如果不是说这些话,我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笑声也会这么爽朗。
“是么……”他眼神在阴影里很柔和,“你一个人在学校,有室友陪你么。”
这个问句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无意间瞥见淡幽不悦的眼色,我不自觉说了谎:“有啊,我室友也做兼职,而且,晴澜也在嘛,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寝室来着……”
“不要一个人就好,外面的世界不安全。”朴玮律最后小声叮嘱了一句,眼里有模糊的笑意,话锋一转,“马上到时间了,我和淡幽先走,你快回去吧,外面太阳好大。”
从他口里说出这些关切的话语,对我来说已经久违了,感到窝心是真的,可是看到他身边的另一个人痛心也是真的。“嗯,我走啦,拜拜……”
灼热的日光下我们挥手再见,我继续自己的步伐好像从未被打乱一样。沿着花圃回到宿舍,熟悉的黑暗席卷了视觉,冰冷的空气侵入了肺腑。想起刚才对朴玮律说的话不由觉得好笑,打开宿舍门,其他铺位都是人去楼空的模样,哪有什么人陪我啊,我本来就只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罢了。
暑假开始,从姐姐家里回来的第二天那边儿童摄影机构就给我电话联系,说好了上班的时间和其他事宜。
在上班的前一天我抱着小风扇上网,大中午不想吃饭正盘坐在椅子上看着电影吃着冰激凌,没一会儿晴澜提着两个削完皮的小西瓜笑吟吟地来到我寝室。我见她过来觉得稀奇,“咦,不是说要做兼职么,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她笑脸盈盈,坐到我身边把西瓜给我,娓娓道来:“那个兼职我不打算做了,觉得蛮辛苦的……”
晴澜是个直爽的人,我接过西瓜道过谢,拿了个勺子去洗,还一边回答她:“那你不工作了,还要呆在学校吗?”
“所以嘛,我后天就准备回家的!”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我愣在原地看着镜子里晴澜的侧影,没能说出什么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