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着一身月白绣金袍子的男子,雍容雅致,濯然清贵,眉目清隽,绯色的唇边带着温润的笑意,唇畔的笑容如春水繁花,似乎连阳光都收敛了刺眼的光芒。
而他身旁的青衣女子,则是冷如皎月,冷清舒朗的眉目之间隐约英气,白皙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莹玉生光,飞扬的黛眉挑起,带着三分料峭,然而一双冥冥冷冷的墨玉般的眸子纯粹干净,仿若湛秋之水,映碎流光,樱色的唇瓣微微抿着,仿佛可以看到不可设想的坚韧。
这是一个洁净冷清如如雪山迎风绽放雪莲的女子。
没有朝夏女子的温婉柔美,可是却让人更加叹服。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那两个人走来,一个温雅,一个冷清,似乎那两个人独自成为一个圈子,分外和谐,似乎别人任何形式插进去都显得那样突兀。
容湛心情很好,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润的笑意,然而身上还是充斥着隐然的王者之气,让人不自觉的敬畏。
容湛和苏流熙一同走到月台,做到空位上,才好像没事人一般开口:“本宫今日晚到,还望仁宗和公主体谅,但是还是希望能够亲自看公主做出选择,嫁得佳婿,也不枉本宫代替大皇兄来此一趟。”
澹台涵玉脸色微微泛青,但是强自忍耐。不知道内情的人觉得这话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对于澹台涵玉来讲,可谓毕生之耻!
她嘴角想要牵起,摆出最擅长的表情来,但是眼角总是看见那一抹白和那一抹青,于是连假笑都仿佛千斤重。
最终,她还是掐了自己一把,然后面色如常的抬起头,只看着澹台明,说道:“玉儿的选择是--”
“西燕。”
哗--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澹台涵玉!
玉城公主是疯了吗?居然放着这么多的青年才俊不选,反而选择了最为不被看好的西燕!且不说西燕何等贫瘠荒蛮之地,且说西燕帝已经足有将近四十岁,都可以做她爹了!她居然选择了西燕!
澹台明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缓了口气,带着希冀颤声问道:“……玉儿,你……你是不是说错了?你再说一遍,你选择的是谁?”
面对澹台明充满期待的眼神,澹台涵玉面色不变:“玉儿的选择是西燕。”
澹台明忽然觉得心口绞痛,强自呼吸了几口气之后,看看澹台涵玉不为所动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是那样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唯一的女儿。
澹台涵玉忽然出声劝道:“父皇。玉儿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这个决定的。女儿从未求过您什么事,还请您看在母后的面上,让女儿自己做一回选择吧。”
说罢,澹台涵玉行礼跪下,以额触地,久久不动。
澹台明看看澹台涵玉,再看看神色不变的容湛一行人,还有不动声色的沈墨青,以及笑的意味深长的朔林,忽然有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也许,他们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只有他,还在苦苦期盼着玉儿能够真的选择一个好的归宿!
澹台明的脊背忽然塌了下来,瞬间疲惫不堪,是啊,他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个选择,也是整个朝夏的选择吗?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把玉儿放在这样一个位置了吗?
呵呵呵……澹台明无声苦笑,只得无力的挥了挥手:“罢了……玉儿,你且去吧……”是父皇对不住你。
澹台明随后就在宫人的搀扶之下起身离开,留下一群仍然不敢置信的百姓和一群各自为政的掌权者。
澹台涵玉直到澹台明离开,才站起身子,姿态高贵。
“各位,既然事情已经落下帷幕,还请自便。玉儿尚有要事,不便奉陪,先告退了。”
说完,澹台涵玉也款款离开。
朔林笑着站起来,冲着几人拱手:“能得玉城公主青睐,实乃西燕之幸,各位,还望届时到西燕来,本国师必定设宴款待。”
容湛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好说。倒是希望国师到时还能像现在一般风头无二。”
朔林懒懒扯了扯嘴角,不再接话。
沈墨青没什么表情,本来就是冲着天璇来的,见了苏流熙之后这份心就淡了许多,现在这个结果,不好也不坏,当即也告辞离开。
朔林也觉得无趣,共同离开。
苏流熙起身。容湛立刻笑着跟上。
“阿熙,怎么了?”二人速度很快,没多大会儿就走出了人群的视线。
“没什么。只是觉得澹台涵玉这个女人不简单。”苏流熙神色浅淡。
容湛了然,而后不在意的笑笑:“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终究是长于深宫,眼界狭小。”
苏流熙不说话,有时候,伪君子比真小人更难对付,虽然她不惧,但是也不想沾染麻烦。
容湛知道苏流熙的顾忌,当下笑道:“阿熙。这些东西都不必放在心上。我会解决。”
所有明着的暗着的,他都会保护她,免受一切风霜雨雪。虽然他知道她不是柔弱的菟丝花,但是,好像是本能般,总是想要让她一切安顺平和。
苏流熙扭头看了容湛一眼,忽然挑了挑眉:“容湛,你猜,离开之前会不会出什么事?”
容湛温润笑笑:“当然。”
澹台涵玉怎么可能真的甘愿嫁给燕帝?就看她会使出什么手段了。
……
二月十一,朝花节上,玉城公主亲口决定远嫁西燕,惊掉众人下巴,但是终归金口玉言,众人虽然唏嘘,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茶前饭后多了点感慨的谈资罢了。
当夜,御书房。
澹台明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椅中,看着一幅画像,神情痴然而怀念,还带着沉痛的悔意。
“静儿,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玉儿。朕没想到,玉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说,她是不是恨着朕?”
“澹台涵玉当然不会恨你,毕竟,你可是一心一意想把她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好父亲呢。”
忽然,一道柔婉的女声传来,像是惊雷般炸响在澹台明的耳边,他猛的抬起头,却发现站在门处冲着他笑的温柔的正是澹台涵玉!
澹台明有些愣怔,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道你心里了?”澹台涵玉缓缓走进,绝美的面庞上笑意温然,仍旧是澹台明最熟悉的笑容,然而此刻他却觉得这笑容如此陌生,“你的算盘打得这么好,澹台涵玉幸好死得早,不然,可真是要伤心死了呢。”
澹台明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他感觉舌头有些发麻,颤抖出声:“玉儿……你在说什么?”
澹台涵玉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别叫我玉儿!我不叫玉儿!这个名字真是难听的让我吃不下饭!”
恍然自己有些失态,澹台涵玉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好奇似的看了眼那副画像,唇边带着嘲讽的笑意:
“哦,是不是很奇怪?你那温柔的可心的宝贝女儿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澹台涵玉笑容变得更深,似乎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就要揭开谜底。
她轻声的,缓缓说道:“那是因为……真正的澹台涵玉……已经死了呀。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呵呵……谁让她非哭着要她那短命的娘?结果不小心,掉到湖里了。朝夏这么温暖的天气,本来也是无碍的,可惜谁让她不会游泳?吵得我好烦啊,只好让她永远的沉在湖底了……当时还费了我好一番功夫,要知道,找到那么大的石头把她沉湖也是很难的啊……”
澹台明浑身都开始颤抖,呼吸变得急促,看着澹台涵玉的眼神也变得痛恨,然而他的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
澹台涵玉竖起葱白的食指:“嘘--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啊。嗯,现在是不是觉得舌头发麻,胸口绞疼?不过是突然发病了而已,要知道,我可不愿意去嫁给燕帝那个老头子,所以,只好让你牺牲一下了。你放心,大夫只会以为你是长期思念那个假惺惺的女人,然后郁结于心突然发病死亡的,而我,也会将你风光大葬的。”
澹台明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强迫着自己开口,只是声音嘶哑,几不成声:“…你…你是…是谁……”
澹台涵玉这才宛然一笑,像是他最喜欢的,和那个怀念一生的女子一般略带调皮又温婉的笑容,然后轻声说道:“哦,忘了和你说了。我不叫玉儿。我是你醉酒之后的产物,可惜为了彰显你的深情,显示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有太多人想让我死,甚至你都不知道有我这个污点吧?没关系,反正她们母女都死了。只是,这么些年来,每次承受着你给澹台涵玉的宠爱,真是让我恶心啊。好在,最后你还是把她卖了。呵呵,这可真是让我满意。”
澹台明脸色死灰,仍然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滑落在地的那幅画,那个女子那样美好,可是……
澹台涵玉一脚踩上那个女人的脸,声音之中带着发泄的快意:“你知道吗?每次模仿这个女人笑,我都会吐好久。不过,也不是没有用的。现在,你可以陪她一起去了。慢走不送啊,我最亲爱的父皇。”
澹台明早已经被澹台涵玉暗中下毒,此时药引一下,立刻毒发,纵然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澹台涵玉笑容温婉,脚上却用力慢慢碾碎了那幅画,将那个女人弄得面目全非。
澹台明瘫倒在地,想要伸出手抢回那幅画,可是终究没有够到,手臂猛的一僵,然后重重垂下--他死了。
澹台涵玉将那幅画放在烛火上,慢慢烧尽,这才打开了门,面色悲恸。
“父皇,驾崩了--”
在看到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时,她声调哽咽,泣不成声。
“父皇,您一路走好!”
当夜,宫中丧钟响起,彻夜未眠。
……
第二天,夏仁宗澹台明驾崩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朝夏京城,所闻之处一片哀痛。
朝夏唯一的公主澹台涵玉更是悲伤过度,几次晕倒,几乎不能站立。
朝夏举国哀悼,所有乐坊梨园之类全部停止营业,街道之上全部挂满了白绫,不问丝竹,不听笑语,整个朝夏一片惨淡。
而澹台涵玉终于在朝臣的帮助下,开始料理澹台明的后事。
朔林独自坐在茶楼的二楼,听见楼下百姓的议论,不屑冷笑。
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能下这样的狠手。果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说他们是一类人,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些厌烦。
女人若是狠毒起来,可是让很多男人都唯恐不及。
不过,再怎样也是她的事,他只想拿到天璇而已,她不过是不想嫁给燕帝,这些也只是小手段罢了,且随她吧。
沈墨青听完消息,沉默良久。
“主子,这事也太凑巧了。刚刚宣布要嫁给西燕,夏仁宗就崩了,澹台涵玉岂不是要守孝三年?”
沈墨青淡漠出声:“你以为,这真是巧合?”
“主子的意思是……不可能吧?夏仁宗那样疼爱她!”
沈墨青闭上眼睛:“有什么不可能。不过是想要为自己争取利益罢了。再说,也不关我们的事。静观其变。”
“……是!”
驿馆,本来就不热闹,现在更是寂静。
容湛推门进去的时候,苏流熙正在抚摸小白肥圆的肚子。
感觉到容湛进来,苏流熙也不动,只是问道:“她出手了?”
“嗯。”
容湛坐下,瞟了小白一眼,正享受的小白立刻身子一僵,然后麻溜站直,神情忠贞,坚决不接受苏流熙的安抚!
容湛这才继续道:“澹台明死了。”
苏流熙有些讶异,再怎样那也是她父亲吧?
容湛干脆挑明:“她不是真正的澹台涵玉,下手自然没有顾忌。”
苏流熙抬眼看了眼容湛: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这等皇家秘辛居然也了如指掌?
容湛笑笑:“小事而已,雁过留痕。”
苏流熙了然:“是为了不嫁西燕?”
“是。”
“看来她真的对你还没死心。”苏流熙忽然站起身来。
容湛听得这话,实在是身心俱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苏流熙往外走去。
“阿熙,你干什么去?”
苏流熙头也没回:“帮你修剪桃花。”
容湛心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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