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让赵凌飞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
这是尊重的意味,她在告诉他,万般皆作古,不过从头越。
赵凌飞忽然仰头,看着苏流熙的眼睛,郑重而严肃的说道:“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此起,公子但有命令,皆当赴汤蹈火,以命相报。”
苏流熙问道:“你的名字。”
赵凌飞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痛楚,快的仿佛他没有出现过那样的神色:“在下蒙公子相救,自今日起,前尘往事皆作古。只听公子差遣,烦请公子赐名。”
苏流熙了然,恐怕还在被仇家追杀,暴露真实姓名岂不是自己找死?不在意的说道:“既如此,就叫…夏临吧。”
在这样的孤独而陌生的夏天,降临。
“多谢公子赐名!日后定当为公子效犬马之劳,护卫公子周全!”
赵凌飞的声音还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只是此刻带了坚决的意味,听起来就像是磨砂石划过剑锋般带着无可言喻的凌厉和锋锐。
这是一个天生的军人,苏流熙心中暗赞。同时,他会成为她最锋利的匕首。
“真正的强者,会让敌人亲自双手奉还曾经从他那里拿走的东西。”
苏流熙转身离开,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他能懂。
赵凌飞 ,不,现在是夏临,在听见这句话的一刻,棕色的眸子亮了起来。
他定定看着那道背影,心悦诚服道:“……多谢公子指点。”
……
苏流熙一出来,就走向了林褚之的书房。林褚之每天看完诊都坚持要喝上苏流熙泡的茶,和她一起用膳,非说自己多年孤独,好容易有了个徒弟,可要好好珍惜……
苏流熙第一次听林褚之说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在林褚之喋喋不休了半个时辰之后,突然捧着茶杯,难得好心提醒道:“师父,刚刚好像你的杯子里…不小心擦上了一点番泻叶粉……”
“什么!你这丫头不早说!”林褚之跳起,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若是平时,凭着林褚之对药物的研究,怎么会觉察不到被下了番泻叶?只可惜,兴奋过头,苏流熙又身手极快,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手,这才让林褚之中了招。
之后那半夜,林褚之都在频繁的进出茅厕……
其实苏流熙下的是决明子,番泻叶是猛药,她还不会不知轻重。决明子刚好还可以清肝明目,利水通便,顺便让老头子降降血压血脂。
不过自打那以后,林褚之就乖觉的不再喋喋不休,反而专心品起茶来。毕竟苏流熙的茶艺,确实十分高超。
品过茶,林褚之就会挑出几本书给苏流熙,让她自己先看着,背着。自己则专心整理培植的药草。回春阁有他自己打理的药铺,皆是珍品。
林褚之不愧是天下少有的名医圣手,他的书房里面,甚至珍藏着许多孤本。随便拿出去一本,都是救命的良方。
只是看他扔给苏流熙时那毫不在意甚至嫌弃的模样,实在让人……
更让人无语的,是苏流熙接到书时,也是一脸平淡的样子,似是完全不知道她手里的书随便一本都价值千金。
《黄帝内经》、《医宗金鉴》、《伤寒论》……甚至还有失传已久的《金匮要略》,以及……弗泗银针的用法总结《弗泗通略》。
足可见林褚之对她寄予厚望。
更令林褚之惊喜的,是苏流熙对于医道天赋极高,举一反百。让他惊叹的同时老怀甚慰。
……
“爱卿,朕派给你一万精兵良将,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偌大的御书房,嘉荣帝紧皱眉头,负手在后,可见心情极其烦躁。
苏珣回道:“陛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毕竟开阳符关系重大,且此次牵涉到朝夏,微臣一直低调行事,唯恐稍有闪失,打草惊蛇啊。”
嘉荣帝想想也有道理,只是这一天不拿在手里,他就一天不放心:“你行事向来有分寸,西关朕已经决定派遣别的人去,你就留在帝京,专门暗中查访开阳符的下落。”
苏珣闻言,心中暗喜,只是这镇守西关的人还得是自己人,否则那些事可保不准不会被人发现。
“陛下,微臣觉得,陈厚德陈校尉谋略过人,英勇无匹,实乃……”
“明日上朝再作商议吧。”嘉荣帝忽然打断苏珣,摆摆手让他下去。
苏珣虽不明所以,却也行礼退下。心中暗想,无论如何,西关是一定要拿在手里的。
……
苏珣回到府中,何氏迎上,脸上是标准的温婉的笑容:“将军,今日妾身炖了川贝雪梨,将军喝了去去火吧……”苏珣抬眼,盯着何氏:“怎么,觉得本将军这两天冲着你发火,不满了?”
何氏一慌就要下跪:“将军明鉴!妾身…妾身绝无此意!只是天气燥热,希望将军以己身为重啊!”
苏珣冷冷瞥了一眼跪着发抖的何氏,转身离去,留下何氏一人兀自后怕。
这段时间,嘉荣帝催着去找开阳符,还要担忧那边的报复,还要分身去暗中捉拿苏流熙拿回印章……
苏珣没疯已经是好的了。平时忍不住就拿身边人泻火,整个将军府都极其压抑。
何氏在苏珣那里没讨着好,自己揣着气回去了。正好一进门就看见苏流芊在摆弄一大堆饰品。看见何氏进来,苏流芊扔下正抓着把玩的一只金步摇,急声问道:“娘,父亲怎么说?还没抓到那小贱人吗?”
何氏没好气道:“哪那么容易?我还没提呢,就被你爹吼回来了,还问什么问?!”
苏流芊皱起脸,嫌弃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便宜了她?”
何氏见苏流芊完全没有出言关心自己的模样,不由心头火气更胜:“整天不是买饰品就是要你爹替你报复苏流熙,你那脑子就不能想点别的?怪不得斗不过苏流熙!”
苏流芊听自己娘亲居然数落自己的不是,心中委屈又不服:“我就是这样!你管不着!自己没用还来怪我?怪不得爹爹都不去你房里!”声音尖锐,直刺得何氏心中发疼。
“你!你给我回屋里去!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再出府!”何氏直接甩袖而走,这个女儿,真是气死她了!还好她还有恪儿,何氏想到苏恪,心中稍慰。
苏流芊哭闹着被带走了。
……
第二天早朝,嘉荣帝提出派人接替苏珣在西关的职位,朝臣议论纷纷。
苏珣率先站出来,说道:“陛下,此次与微臣一同回京的陈厚德陈校尉,不仅有勇有谋,而且骁勇善战,跟随微臣多年,对于西关事务也十分熟悉,实乃不二人选啊。”
见此,站在后面的陈厚德上前一步,扬声道:“陛下!微臣愿以身效国,替圣上,替大庆,镇守西关!”
站在苏珣一方的臣武将皆纷纷开口附和:
“陛下!苏将军所言甚是,陈校尉确实堪当此任啊!”
“陛下厚泽苍生,大庆有此良将,实乃我辈之福啊!”
“是啊是啊……”
正在朝堂之上议论赞叹声渐起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陛下!墨青愿战袍加身,前赴西关,保我大庆安宁昌顺!”
众人一惊,接回头看去,唯有原本站在百官之首的静安王原本迷迷糊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震怒--这个臭小子!
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大步前来。面容也渐渐清晰。这一看,却是半数官员都软了腿--
这、这、这小魔王又来凑什么热闹!
嘉荣帝却似毫不在意,他对这个纨绔而大胆的静安王世子倒是喜欢得很,此刻见这个一贯没个正经的小子居然说要去西关,不由好笑道:“墨青,你这是怎么了?跟谁赌气呢?”
沈墨青站定,妖孽般的容颜勾魂摄魄,却少有的展露出坚决之意:“陛下,墨青自知擅闯大殿是错,然而,少年者,当以国家安定为首,以社稷安康为任。墨青斗胆,恳请陛下应准墨青一片赤胆忠心!让墨青去西关吧!”
这番话说出来,朝堂上倒有绝大多数的人都暗中嗤笑:这小魔王居然说要去西关,也不看看自己那性子耐不耐得住西关之苦?真是笑掉大牙!
嘉荣帝倒是露出兴味的笑容:“算了,你小子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朕哪一次罚过你?倒是你说…去西关?哈哈哈,你可知在那里要受什么样的苦吗?”
“墨青但求陛下恩准!”沈墨青不顾自家老子狂甩的眼色,直接一掀袍子,跪了下去。
沈非狠狠闭了闭眼,随即踏出一步:“陛下…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是我之前不知天高地厚,才做下许多荒唐事。所以,陛下,求您恩准!”沈墨青突然插话,直憋的静安王一口气堵在胸口发布出来。
“这……”嘉荣帝竟然真的开始沉思。
苏珣一派见转瞬间到嘴的鸭子就快要飞了,不由都焦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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