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黛子根本没能反应过来,苏瑾那喃喃念叨的声音中,她身体陡然震了一震,随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洞穿了胸口的箭矢,那箭矢的杆子嵌在她身上,星光下长长地立起来,她牙关颤抖着,表情像是要哭出来,又像是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概念,鲜血似乎在渗出来,**辣的一片,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按。
“哈……啊……哈……”
没有眼泪,但她看起来像是哭出来了,但声音不大,她有些慌乱。苏瑾扔开弩弓看着这一幕,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蹲了下去。
对于敌人,尤其是想让她死并且已经已经付诸于行动的敌人,苏瑾一贯的人生信条和原则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直报怨,所以她绝不会去宽恕什么的,那是纯粹拿自己小命开玩笑,这太傻缺了。
“用双手按,来,那只手也拿过来,双手按住这里,没错,没错,不要乱动,不要喊得太大声,这样都会让你流血过多,那就救不回来了。”
张黛子的两只手按在箭矢刺进去的心口处,阻止着出血,苏瑾也将右手帮忙按了上去,话语平缓沉稳,如同哄孩子一般。
张黛子像是在哭,一边哭一边看着她,苏瑾的安慰话语,让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放松,反而有种看到魔鬼的可恶。
“没错,就是这样,运气好的话,这一箭应该没有射碎你的心脏,所以不要激动,不要哭,我的声音也不大,我也很累,我们应该冷静下来交流……那么,你就找了这一伙人么?”
张黛子赶紧点头,苏瑾看着她的眼睛,随后笑了笑,事实上她此时也是面色如纸,虚汗满面。
“很好啊黛子妹妹,谢谢你只找了一伙人。要是现在再有一拨人来向我索命,我可真的就对付不了了!”
张黛子闻言眼睛里闪过一丝后悔之色,早知道应该多派一帮人,这样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咦?后悔少派了人?”
张黛子赶紧摇头。
“你否认也没用,我从你眼神里已经看出你这么想了,不过我说出来就是让你后悔的,你越后悔心里越难受,越对你的死亡不甘心,我才会越想笑,这就叫害人者人亦害之!”
“唔……呜呜……咳咳……”张黛子眼泪横流。
“那么……除了已经死掉的,还有谁知道你来这里?做这些事情?”这一点苏瑾必须问清楚,因为人已经杀了,如果还有人知道张黛子来这里,那这事就捂不住,随时会暴露,自己会因杀人罪被官府捉拿。
这一次张黛子迟疑了许久。
“我……我是张家大小姐……我是这江南府里的名媛,我如果死了,你……”她吭吭哧哧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苏瑾目光渐冷,反手从背后抽出钢刀,一刀就朝她大腿上挥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惨呼声撕裂夜空,附近的河边树林,宿鸟惊飞。
张黛子满脸泪水,直接失了禁尿了裤子,大腿上鲜血肆流。如此过了一阵。
“来,拿一只手过来,也按一下这里,按住,没错。我也很难过,我们应该彼此体谅……你看,大小姐姐,名媛妹妹,接下来,我们可以重复一次刚才的问题……或者,你也可以重复一次刚才的回答……反正你还有一条腿,腿完了不是还要双手么?放心,我很有耐心的!”
“你……好狠毒!”张黛子神色惊恐之极,此刻她真的隐隐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真的不应该找人绑架杀害苏瑾,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又说废话……”苏瑾当然不是什么变态,刚才的事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极力保持镇静的,只因为她现在必须表现得足够强势和狠辣,这样才能让张黛子说实话。
“好好……我说!我来这里………没人……没人知道……”
“乖!这才是好孩子!”
“现在认识到你自己的错误了吧?”
张黛子已经被苏瑾的疯狂彻底吓住了,连连点头,哪还敢反抗一丝,哪还有原来的丁点嚣张。
“好吧,既然认识到了,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好好去死吧!”
张黛子抽搐了几下,最后不动了。
火焰在那船屋间熊熊烧起来的时候,苏瑾转过了身走向那片树林,已经是满身的疲惫不堪,神经虚弱地抽痛着。
杨氏一家、张黛子、张三叔这些人的尸体都被笼在了火焰中,到下游被发现时,不知道会被烧成什么样子。
无妄之灾!而且还是无妄的情灾!
她这辈子遇上过很多的事情,好事坏事都有,年轻时有过与人搏命的时候,重伤濒死的经历也有过。惟独这次,最为莫名其妙和哭笑不得!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因为感情就被人如此憎恨且加害的!
最讨厌的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愚蠢女人了!
心中暗骂着,脑海里还要强自打起精神来,必须要走出这段路才行,能走远一点,尽量走远一点。
果然啊,爱情什么的最麻烦最恼人了!
如此想着,心中也是越来越累,眼前的路途时明时暗,时清晰时模糊,某一刻。似乎有鸟儿的鸣啭响起在耳边,那声音奇怪,隐约在哪里听过,不久之后,再努力聚起目光,前方的小路,一道人影呼啸而来,转眼就到了身边,搀起了她。
“你怎么了”
这是谁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唔,记起来了,好像是花承景啊,那个武功很厉害的杀人犯!也算自己半个……师父吧!他应该不会要自己命吧!旋即精神一松,晕了过去。
苏瑾的精神在黑暗中时而清醒,时而紊乱。
隐约间,似乎是花承景背起了她,呼啸地穿过山林,还有坚实的背脊,很有安全感。
“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呵呵,像我这样的强盗头子杀人案犯,多年来闯荡江湖,总有自己的一套追踪敌人的法子,好吧看在你这么虚弱得近乎要死的份上,就破裂告诉你啊,我在你身上放了药粉,我的小青对药粉的气味很敏感,几里外都能闻到……”
“早知道我就不拼命了……”
“什么?”
火焰烧着,黄色的光照亮了周围脏乱的环境,视野上方的屋顶瓦片残破,录落坍圮的神像。
花承景蹲在旁边,飞快地解开苏瑾左手上的绷带,随后拿出药物,一只盛水的葫芦,飞快地处理着她左臂上的烧伤,光芒映照在他那聚精会神的侧脸上。
“我…………我要笔墨纸砚,要写封信……帮忙送去我家里……相公和紫鸢他们会肯定已经急疯了!”
“这时候你还想这些。”
“不想这些想什么?他们是我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我救你命就不错了,居然还这么多麻烦事,你也真够不客气的!”
“呵呵……”苏瑾扯动了一下嘴角,想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意识又黯淡了下去,再醒来时,花承景拿来些笔墨,左手已经包扎好了。
对方似乎不想叫醒她,只是见她醒了,才将他扶起来,毛笔放进她右手里,对方这份不明显的隐晦关心让苏瑾心里不觉一暖。
“还能写吗?”
“勉锋……可以。”
“之前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作为一个女人会这么坚强,做到了那等事!”
“必须要做,活命而已…………我的左手,是不是废了?”
“不是遇上我,就真废了。”
“哦”谢谢了……”
“你之前到底干了什么……”
“……遇上个神经病愚蠢女人,搞什么虐情复仇记,当然复仇对象是我。”
“睡吧,等我回来。”花承景说完,身影呼啸而走。
这个夜晚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挂在心头的事情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随后,苏瑾疲倦感就真如排山倒海而来,推倒了一切。
第二天早晨才醒过来,身上还是痛,疲倦得像是完全爬不起来,鸟儿的声音鸣啭着,晨光自屋顶的破口处斜斜地倾泻进来。
终究还是挣扎着起来,肩膀、左手都已经换上新的绷带,衣服也换了,原本在她身上其实是从船屋里翻出来的一件,没什么血,但是大了许多。
这是山林间的破庙,走出门口时,花承景正在前方的树林间打拳,他穿一身黑色的锦袍,晨光之中衣袂飞扬,但每一击的使出,都充满了战阵上的铁血与杀伐之气,刚与柔的美感和谐结合,拳风、掌风呼啸。
这的确不是江湖上的武艺,这是从战阵中锤炼出来的铁血武技。
晨光同样倾斜在树林里,血与火之后,景色更加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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