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恶女配鬼王爷,不愧是绝配啊,绝配。”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坐在闹市的某个墙角一边啃着路人施舍给的冷馒头,一边摇头晃脑道,“这自古以来还从没听说过有谁个女子自个儿开口讨要聘礼的,如此也就算了,这讨要的聘礼还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对方的血肉?啧啧,这大恶女果然是大恶女!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而这鬼王爷竟然也敢下聘?啧啧,我真要怀疑这鬼王爷的脑子是不是小时候被驴过了。”路人从老乞丐身前走过,在听到他自言自语的话是连忙加快脚步,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胆子的骂鬼王爷蠢,这老乞丐也不怕被人听见,真是不想活了,赶紧走,省得沾了晦气跟着遭罪,只听老乞丐还在兀自叨叨,“更没听说过这下聘的时辰还选在夜里子时的,向来子时都是阴间的东西出没最频繁的时辰,这是要下聘啊,还是下命啊?”
“哎哎哎!小伙子你别跑啊,你听我说啊,今夜子时可不要出门啊,小心撞到不该看见的东西丢了小命啊!”老乞丐摇着脑袋疯疯癫癫地说着,吞了嘴里的最后一口馒头后忽地抓住了从他面前走过的一名灰衣男子的裤脚,他那怎么听怎么瘆的慌的话让男子连忙甩开了他,匆匆跑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各位都听我说了啊!今夜子时绝对不要出门啊!小心给自己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啊!”老乞丐见男子急忙忙跑了,连忙也跑到了街上,吼完几句后见人就逮就瞪着眼睛神秘兮兮地重复着这几句话,顿时让整条街的人都避得他远远。
虽然人人都当老乞丐是在疯言疯语,可那疯言疯语偏偏让人们心里瘆的紧,子时的确是那些他们凡人肉眼看不到的魑魅魍魉出没最频繁的时辰,这鬼王爷为何偏偏选在这样的时辰下聘?而他真的拿他的血肉和眼睛下聘!?
难道鬼王爷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是同类?选择子时下聘是想让他的同类来替他庆贺一番!?可可可,世上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可是鬼王爷的眼睛会杀人是真真的事实,若他没有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沾边,好端端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能看人一眼就能将人杀死!?
今夜子时还是关门闭户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都不要起好奇心,更不要打开门窗去看,以免真的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到家里来,就算是无稽之谈,可这世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更何况是可怕的鬼王爷眼睛会杀人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白府药阁里,白琉璃正倚窗而坐,手里翻着一本纸张泛黄得厉害的书册,她的身侧摆着几口黑漆大箱子,箱子盖上都覆满厚厚的灰尘,其中一口箱子打开着,里面满满且整齐地摆放着书册,纸张都如她手中那本书册一般发黄,并且皱得厉害,均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白琉璃手中的那本书还能明显地看出泛黄书页上的水渍印,因着年月的缘故,色泽暗黄。
她的脚边摆着一张矮凳,矮凳上放着一个木盆,木盆里盛着小半盆水,白琉璃每翻开一页书,动作都十分小心,生怕会弄坏那软趴趴的纸张,并且每翻一页都用帕子轻轻地扫扫粘在上面的灰尘,每遇到粘合在一起的书页时她便微微蹙起眉,而后用帕子蘸了脚边木盆里的水,小心翼翼地将粘合在一起的书页完全打湿,待纸张完全湿透之后她才慢慢且小心地将黏在一起的纸张一点点撕开,动作小心得好像她对待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孩。
沙木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正慢慢地将覆在箱子盖上的灰尘扫干净,随后用绞了水的擦布将每一口箱子都擦拭干净,而后将箱子一一打开,顿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令她不禁皱起了眉。
“沙木,把这些箱子里的书都拿出来,擦干净后在屋子里铺开,小心着些,别弄坏了。”白琉璃依旧垂眸小心地修着手中的书册,头也未抬地对沙木淡淡道。
“是,大小姐。”沙木立刻点头,而后觉得鼻子发痒,用手背搓了搓之后竟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将安静的气氛瞬间打破,令她忙向白琉璃道歉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大小姐……不要生气。”
白琉璃忽然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向一脸不安的沙木,这一看让沙木更加紧张了,只听她略为好笑地淡淡道:“沙木,我是老虎,还是豺狼?”
她是至于一个喷嚏就会生气的人么?看来以前的白琉璃对下人真的够凶,否则怎会连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沙木都怕她。
“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沙木频频摇头,张着嘴想说话似乎又不知怎么说,最后只急急说了句,“大小姐是好人!”
白琉璃被沙木这急切而出的话逗笑了,微微弯了弯眼角,浅笑道:“既然是好人,那好人会因为你打了一个喷嚏就生气?”
今日的白琉璃依旧如昨日一样以纱巾半遮着脸,令沙木能看到她微弯的眉眼,美丽得让人看着就觉温柔,哪里有一丝凶恶的模样,沙木立刻又摇了摇头。
“若是霉味太过难闻,便在脸上蒙上一条帕子。”白琉璃和气地说完,又低下了头,“好了,继续吧。”
沙木立刻听话地从怀里抽出帕子蒙住眼睛以下的半边脸,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用手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后一本本整齐地在地上排开,每一本捧在手上的书册都带着一股冰凉的湿意,每本书都软哒哒的,许是在那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放了太久的缘故。
沙木一边将箱子里的书在地上一一排开,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坐在窗边的白琉璃,似乎有话想问,却又不敢问。
“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有什么想问的话?”白琉璃未曾抬眸看过沙木,却像有第三只眼在看着周围的一切一般,竟然知道沙木心中在想什么。
沙木听到白琉璃话,猛地一愣,而后紧张回答道:“没,没什么,大小姐。”
“是么?”白琉璃似乎没有继续往下问的兴趣,将手中湿了水的书册轻放到身后的窗台上,淡淡扫了沙木一眼后从箱子里拿起了一本书册,又垂下了眼睑。
沙木本已是低下了头,而后又抬头,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看向白琉璃,问道:“请大小姐恕奴婢斗胆,可奴婢真的想知道大小姐为何要答应嫁给云王爷,云王爷的眼睛会杀人,奴婢担心……”
说到最后,沙木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她说不出口对大小姐这么不吉利的话!
“担心我会被他的眼睛杀死么?”白琉璃浅浅一笑,丝毫没有责怪沙木的意思,“或许是我这个大恶女先毒杀了他也不一定呢?”
“大小姐不会的!”大小姐是好人,她相信大小姐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人的!
“沙木啊沙木,也只有你当我是好人而已。”白琉璃笑看沙木,“既然是绝配,为何不嫁?肯以血肉下聘的男人,这天底下哪里还找得到第二个?”
百里云鹫还真的没有食言,她开口要的聘礼,他都给,然他行事愈是这么令人意想不到,她就愈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可是……”沙木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是一个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是一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人,我不至于将我这条命拿去开玩笑。”白琉璃说完,看着沙木微微弯下了眉眼,那浅浅的笑意让沙木紧张不安的心慢慢安静了下来,“奴婢明白了,奴婢相信大小姐。”
相信大小姐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相信大小姐会活得好好的,因为,她从大小姐那浅浅的笑意中看到了自信与冷静。
而此时白府的前院后院里,婢子家丁全都惴惴不安,从昨日听到鬼王爷要在今夜子时向白府下聘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不安!而且还是鬼王爷亲自来下聘!届时他们哪儿都不能躲,只要大小姐的一个命令,他们都有可能出现在鬼王爷的视线范围内,那样就意味着他们随时都可能被鬼王爷的眼睛杀死!
原本他们都盼着快些有人来把大小姐娶回家,这样他们就不用再受大小姐的折磨了,起先当他们知道鬼王爷想要娶大小姐的消息也是开心得不了,因为这样可能大小姐会很快就死去,不仅他们开心,整个溯城的百姓都会开心,可是他们谁想得到堂堂王爷竟然会亲自来下聘!
他们本想找珍珠小姐救救他们,可谁知珍珠小姐自昨夜开始便不见任何人,而白府现在又没了大管事,他们就是想找个可靠的,也不知找谁!
不仅是白府的下人不安,便是整个溯城都透着一股隐隐的不安,往日里戌时才打烊的酒肆客寓早早地就打烊了,更别说那些小摊小贩,戌时未到,家家户户竟都已关门闭户,寻常夜里万家灯火如空中繁星的溯城,今夜却是只有寥寥无几几户大户人家门外的风灯在风中摇曳,便是连更夫敲梆子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整座溯城沉寂得近乎可怕。
沙漏中的时间在一点一滴接近子时,在距离半个时辰便到子时时,在百姓记忆里似乎未曾打开过的云王府大门完全敞开了,两盏红色纱罩的风灯便自完全敞开的大门里面慢慢飘了出来,若是有百姓在场,便会发现那不仅仅是两盏风灯,而是每隔五六丈便有同样的风灯跟在后边,那红色纱罩上均书写着一个“鬼”字的风灯都由一个身穿黑布衣腰缠红腰带的家丁提着,沿着道路两侧往白府所在的方向慢慢移去,竟形成了两条望不到头的长队!
只见那些家丁一手提着风灯,一手竟是捧着一盆曼珠沙华!烈烈如火绽放的红色花朵,在漆黑的夜色中与红色的火光交相辉映着,两条往白府方向绵延而去的执灯队伍,在没有万家灯火的溯城夜晚,像极开在黄泉路上的一朵朵彼岸花!
当第十个执灯者走出云王府大门时,一匹黑色骏马也由府中慢慢踢踏而出,马背上的人,宽肩窄腰,宽袖黑袍,墨发高束,不见容貌,只见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正是百里云鹫。
紧跟在百里云鹫身后走出大门的,是捧着一口口小箱子的二十人队伍,箱为黑漆,毫不特别,特别的只有每一口箱子上撒满的曼珠沙华!
二十人小队伍之后是骑着白马的穆沼,只见他啧啧地从后观赏了这一特别的景致后,驾着白马来到了与百里云鹫并排的地方,笑吟吟道:“百里云鹫,你这是下聘啊,还是送葬啊?”
彼岸花又被人们叫做死亡之花,通常都是生长在墓地旁,因而又被称为“死人花”。
相传彼岸花只开于黄泉,是冥界唯一的花,是生长在忘川河边的接引之花,也是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死去的人们就是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百里云鹫这个冷面男把这种死人花搬出来,不像是下聘,倒像是送葬。
“我记得我和阿沼说过,白姑娘是特别的,特别的人当然要配特别的聘礼不是?”百里云鹫似乎在笑,“我想,白姑娘应该会喜欢这样的聘礼才是。”
穆沼翻翻白眼,“要是别人给你送死人花,你会喜欢?”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这个冷面男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百里云鹫但笑不语。
在百里云鹫由一盏盏红色风灯排成的两条长长队伍中不疾不徐地来到白府门前时,白府门前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便是连府门都是紧紧地闭着,长久以来夜里都高挂在门廊下的风灯今夜竟是熄的。
一直随在百里云鹫身侧的听风皱眉看着紧闭的白府大门,良久都没有有人来打开的迹象,正欲上前敲门,只听门轴的声音沉沉响起,那紧闭的厚重大门正在此时由里慢慢打开了。
然,首先出来的不是家丁不是婢子更不是白琉璃,而是一盏白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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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叔回来晚了只有四千多字!明晚争取多写点,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叔实在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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