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即便面对神色不冷不热的孙老夫人，她脸上的笑容也真挚。
真挚的让人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叫人胸膛里升起一股子无名火气来。
“表姐今儿怎么来迟了？”说话的是四姑娘孙怀蓉，比云姝小半岁，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总是微微向上扬，像骄傲的公主。
“表妹大病初愈，身子骨弱脚程难免要慢一些。”三姑娘孙怀芩不等云姝说话，便笑着解围道。
倒不是云姝和谷雨脚程慢，实在是云姝住的地方太偏僻，本来有近路可走，偏偏那条近路有毒蛇出没，还把府里一位丫鬟咬伤了。二太太就下令，把那条路封了。此后，云姝到寿嬉堂就必须要绕一大圈。
孙怀蓉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就朝孙老夫人移去。
大伙心里都明白，孙老夫人不喜表姑娘云姝。如果给云姝难堪，正好合了孙老夫人的意，却不知道为什么，孙怀芩竟然当着孙老夫人的面儿帮云姝说话。
孙怀蓉以为老夫人会不喜，谁知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淡淡吩咐道：“时辰不早了，摆饭吧！”
二太太、三太太便起身去张罗，服侍婆婆吃饭，是做儿媳妇的义务。孙老夫人这两日心情不错，没让两位太太服侍，叫她们也坐下来一块吃，各自的丫鬟就站在后面布菜。
早饭虽然简单，但也摆了一大桌，可女子讲究斯淑女，吃饭要细嚼慢咽，还不能多吃。云姝上辈子得胃癌而死，这辈子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愿委屈了自己的胃。
在其他人都放下碗筷的时候，她还在默默地吃，知道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坚持吃饱。
“表妹的胃口越来越好了，这样吃也不怕长胖？”孙怀蓉语气有些酸，她自己就是那种不能多吃，一多吃就会发胖的体质。早饭吃个五分饱，还没到午饭时辰，就饿得胃疼。
但云姝却好像怎么吃都吃不胖。
孙怀蓉不尽羡慕更嫉妒，说话的语气更酸了：“幸亏都是自家人，若在外人前这样，倒好像我们没给表妹吃的一样。”
云姝似乎这才发觉众人都搁了碗筷，她笑着朝满脸不悦的孙老夫人道：“饭菜送到外祖母这儿，沾了外祖母的福气，味道都变得好吃了，我吃起来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嘴。”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话里还带着恭维。
孙老夫人脸色好看些，孙怀蓉却气极。云姝这话的意思是，她吃得少是觉得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表妹这话什么意思？”
云姝无辜地看着气得脸色涨红的孙怀蓉：“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说错了孙老夫人是有福气的人？或者在孙怀蓉看来，孙老夫人是没福气的人。
孙怀蓉只能瞪着眼盯着云姝，云姝坦然自若，她不会主动惹麻烦，可也没打算做个皮球，谁想踢就踢一脚！
自己的女儿在言语上吃了亏，三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二太太和孙怀芩却若有所思地望着云姝，好像她病了一场以后，整个人都开窍了。
以前，不管别人说什么，云姝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胆小懦弱，连府里的下人都可以随便欺负。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二太太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转瞬便一副和气的模样笑道：“大家都吃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姊妹还要去上课。”
又和颜悦色与云姝道：“前阵子生病，只怕落下了不少功课。但你身子骨弱，也别太勉强自个儿，毕竟身子骨要紧。”
体贴的好像云姝是她亲生的女儿一般。
不过，二太太对下人都和和气气的，不像守寡的大太太阴阳怪气，也不像尖酸刻薄的三太太。孙老夫人最喜欢的儿媳妇，也就是她了。
只是，二房主持中馈，她虽对下人和气，却没有哪个下人不怕她。
到底是真和气，还是口蜜腹剑，云姝心里也有数。她感激地朝二太太道：“让二舅母费心了。”
面子工夫，她也可以做得很到位。
二太太反倒怔了怔，以前云姝根本不敢直视她。
姑娘们先后起身，各自身边都跟了两个近身服侍的丫鬟，云姝身边只有谷雨一人，难免显得突兀。孙老夫人就问二太太：“姝丫头屋里的人还没补上？”
二太太叹了一声，道：“也不知怎么的，原来与咱们府里来往的几个牙婆子这时候竟都没来京城，其他人又不知根底，不敢贸然买进府里来。姝丫头身边的人是少了些，我想来想去，就先从我屋里选两个稳重的拨过去先使着。偏这两日又忙，正好今儿得闲，老夫人就问起，一会子我回去便选出来叫她们过去。”
谷雨听得这话，心里一紧，扶着云姝的手也不由得加了力道。
这哪里是送过去服侍云姝的，分明是派过去监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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