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成之地,除了九黎,没有旁的天神了吧?”
“回主上,没有,各位大人均分散四处,顾暇不及,就连九溪与溯渊两位也都困在了古极。”被问的下属恭敬回答。
“是么……我的傻弟弟有没有喝下冬藏月才走?”
“主上放心,我看着大人喝下的。”
“放心……哈哈,不过看戏,何必较真,下去吧。”
“……是。”
对话落落无心。听了吩咐,那抹墨色带玄的衣角便极迅速地消失在院子里。庭中青年轻抿了一口茶,望着远处天色如忘川旁的曼珠沙华般降下沉重的紫光,嘴角浮出一丝微不可闻的笑。
……
长成战场。
血与骨的较量始终没有停,干燥的风将伏天的腥味吹遍整个修罗场。九月从前听戏,说的皆是逢战落雨,而今的古道长成,却是滴雨未曾,反倒是灰尘滚滚扰得喉咙里都痛。
枯败在继续滋长,死亡在渐慢扩展。青年的红衣在这片紫光里竟瞧不出半分原来的颜色。
魔君愤力挣扎,“你就想这样结束吗,哈哈哈,你以为这种愚蠢的自杀行为能阻止魔道入侵,我死了,我的儿子们还会继续进攻!”
九月想听话,当是最后一次听九黎的话,脚步却抬不起来。
愚蠢的自杀行为……脑海里乱轰轰地想,他就快要死了,可是怎么能呢,他还没见过她长大成人的美丽模样。
记忆里是青丘国,狐狸们嫌弃她的白毛身子三红尾丑,他却说,真可爱啊,长大了定会是个美人。记忆里是九里墟界,他轻轻慢慢地抱住自己,说,既然你这么想跟我,那我也得待你好才是。
其实那印着锦鲤的大红衣裳穿在他身上很合衬,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神仙。其实她应该祝福他,然后好好和新娘子相处,然后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我不走!”九月摇头,拼命地摇头,大声地回答。凝聚全身的力量大胆逼迫魔军,身后的三尾血阳红发出凌厉的凶光。
一步一步走近,眼神越来越坚决。“爹爹死了,阿娘跑了,我在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的名字是九黎给的,我是九黎的神兽,所以……所以……我不会逃!”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时,一种潜藏在心底的、隐隐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席卷而来,身体里的血液以着从未有过的速度沸腾,九月感到身后的三尾有力量在不断地聚涌,仿佛很快就会裂开。湿热的血液溅到了身上,惨烈声听得更是沉重,像黑暗里汹涌而来的潮水,在一点点将狐心吞没。
可是再思不得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所有伤了九黎的人都得死,嗜血啃骨,也要将他们拖下炼狱。
这片战场上的军士们更是惊恐,即便是天神九黎强大无穷,他们也都早早做好了觉悟。然而,这个温顺羸弱的小狐狸,除了那与全身洁如雪的白毛很不相符的三条红尾看似怪异外,他们没想到,在她的身上竟还隐藏着远古的力量。
而且这种力量他们竟不知如何承受下去又迎合上去。
“怎么会……祝狐!竟然是祝狐!上古的祝狐竟被神道得到……九黎!”耳畔是魔君慌张继而愤怒的吼声。
这一声吼使得九月突然撑圆双目,她用力发出一声野狂的狐啸,似闪电般朝昌留奔去。是那个人,是那个人逼得九黎受伤,是那个人!
那她,就要让他死!
奔跑的愈发地快,眼里的冰冷看得战场上的众人心悸,只看着有爪子急速切开空气,只看着遇魔杀魔遇神杀神的入了障的狐狸。前来阻挡的军士竟毫无办法,弓还没拉开就被抢夺折断,头颅竟被直接拧了下来,顷刻伏地。被一瞬夺了心脏的将士倒栽下去,蜷缩着身体在血泊中垂死挣扎。
无一人能够阻止这种野蛮而疯狂的进攻。
那狐狸不属于神道也不属于魔族……在这一神一狐的终极力量面前,他们要完了。无论神魔,绝望开始自心底生根抽芽,极迅速,极猖狂。有奋力挣扎着如君上昌留那般,也有呆如木鱼等着一道秘术或是爪子来了结的。
完了,完了……独这二字清晰在黑暗深处回响。
突然听到一声严厉的咆哮从洪荒出世的战神喉咙里喊出来。
“够了!”
火焰中心的狐狸的脚步终于缓滞下来,眼里的血色渐地隐去。
神道家看到这一幕顿时吁了一口气,心中叹狐狸还是认主的,也不枉他们的九黎大人宠了她那么多年。然而,还未高兴完,他们的眼睛再次睁大,惊恐再一次涌上心头。眼及处,一种更是强大的爆流从战神身边汹涌而出,愈是浓烈的紫色气泽磅礴笼罩整片天空,仿佛在大火中下了一场冻雨。
世界,瞬间一片寂静。
转即刀削骨的声音打破其中,刺耳清脆。原溶于一片火里的狐狸此时又恢复了温顺样子。
九月失神地看向前方,魔君的身体在震惊中往后倒去,大片鲜血向四周溅开。大地龟裂,始终之理在渐慢崩坏,不过一念之间,腥红血天里,银发散落的青年身体就开始变得渐慢透明。
她的力量消失了。
又有温温和和的声音在唤自己。“真是只傻狐狸,快回来吧……”
那一片刻,她闻到撕喉的香甜血腥在身体里失控地奔腾,仿佛永远都无法消停。随之,泽光火天被黑暗吞熄。
……
九神冢。
着一身白华的青年静静地立在家族剑冢前,眼里的意味深不可测。
“你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弟弟死去,还真没个当哥的样。”玩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青年微笑,“祝狐,上古之世中与父神同坐的须臾之灵,那灵物有着这世界少有的力量,他带回来却只当是一只普通的宠物,受点教训是应该的。”
“这……”背后人听罢一愣,犹豫了一会,又质疑起:“用一位战神来赌一见祝狐的力量,现二人均亡长成,这样的代价你竟愿意付?”
“亡于长成?”青年眉毛一挑,不置可否地又笑了笑,转即朝剑冢中心走去,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一把还饱满鲜血的神剑。
太荒之世里几乎无人不晓,那是南仑,战神九黎的贴身佩剑。
“难道……”
“真夷,你还太年轻了。”青年叫道身后人名字,长吁了一口气,缓地将南仑往冢内中心之位插进去,又一边悠悠地说来,“你不知这天地的脾气,更不知我九神家的人啊,我不过牺牲你一个不听话的下属,至于战神和他的小宠物……”
青年停顿下来,又摇摇头,合起双手,闭目默地念动咒语,一副表情上竟半分都瞧不出丧亲之痛。
等不稍时,咒成祭毕,一把著名洪荒的神剑屹立在冰凉铁面,青年回过头来对着被唤真夷的人拍了下肩膀,狷狂大笑。
“哈哈,活久点吧,陪我看一场戏。”
“戏?”
“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