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人人都想做,并非个个能成仙。
至善至诚德为本,莫道途穷少机缘。
这里说的是花果山水濂洞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吃厌了山间果,当腻了美猴王,经太白金星引荐上天庭,玉帝封了他一个弼马温。而孙悟空却“官封弼马心何足,名注齐天意未宁”,扰乱蟠桃盛会、偷吃兜率金丹不算,还登翻了老君的八卦炉,一路上挥棍舞棒打到通明宫,yù闯灵霄殿,想到玉皇大帝的御座上尝尝鲜。不想被如来佛画指为山压在五行山下,事情才算平息,玉帝论功行赏。太白金星取出功过簿,诸神所作所为尽在其中。有功的记功,有过的受罚。当时,在通明宫主管蜡台的蜡台仙子正同众功曹一起在殿中守候。见孙悟空来势凶猛,yù到通明宫内的长明蜡台下躲避。慌乱中,不想将台上的长明烛撞翻。这一来不打紧,整个天庭一片黑暗。护驾的众神一时如目遮神闭,被孙悟空打得七零八落、狼狈至极。要不是佛祖来得及时,天皇的宝座几乎不保,众神便把罪过全推到蜡台仙子身上。玉帝震怒,便将他贬下界去。这蜡台仙子被玉帝贬下凡尘,连连转世,几经轮回之苦。到第九世,投到天门刘集一户穷苦渔人家中。
一天半夜,刘集一个名叫刘渔二的打鱼人,夫妻双双梦见一支大红蜡台坠入船舱。次rì清晨,其妻王氏便生下个儿子。刘渔二中年得子,心中好不喜欢,于是按梦中蜡台的谐音给儿子取名为刘腊泰。这刘腊泰正是被玉帝贬下界来的蜡台仙子。他一降到人世间,便啼哭不止。为何?因为饱受轮回之苦,只见血海无边,不知何处是岸。满腹怨气无处诉,面对苍天号衷肠,无论王氏怎样哄他也无济于事。刘渔二以为是妻子缺补少nǎi,刚好昨rì打鱼卖下半两银子。于是他忙拿了银子到刘集市场上去买下只母鸡,打算拿回来给妻子补身发nǎi。刚出得街口,忽听一旁茶楼传来个鸭公似的叫声:“这不是刘渔二吗?这长时间不见,都躲到哪去了?使船的租银难道想赖了不成?”
刘渔二抬头一看,只见那人生得吊角眼、八字眉,尖尖鼠嘴朝前戳,稀稀羊须往上翘。腰似雕弓闪,膀若秋千荡。一步摇三摇,说话头乱晃。神情傲慢模样凶,活像催命的恶无常,正是刘集鱼行老板方世豪家的总管崔鑫。刘渔二硬着头皮迎上去,苦苦哀求说:“崔总管,劳您的大驾,向方老板美言几句,再宽限几天吧!今早我内人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得很……”
崔鑫斜了他一眼,yīn阳怪气地道:“有什么话你还是当着老爷的面说去!”
刘渔二朝那边一看,对面站着一人,身穿束锦衣,头戴缎面帽,獐目鼠眼,一脸的jiān笑,正是刘集鱼行的老板方世豪。刘渔二踟蹰着来到方世豪的跟前,低三下四地道:“方老板,那使船的租银在下时时惦记着,只是这几rì鱼也不好打,还请您高抬贵手多宽限几rì吧!”
方世豪不动声sè,慢条斯理地道:“有钱交钱,没钱交言,你老避着也不是个法子呀!要是不愿使了,租船的人多得很呢。”
刘渔二见他要收回渔船,一下急了,忙哀求说:“方老板,使船的银子我马上就去凑,渔船你可千万不能收回去呀!”
一旁的崔鑫一把将鸡夺过来,恶狠狠地道:“赖帐不还,还想开洋荤?快快回去凑足了银子赶快送来,不然老爷就要去收船了!”
刘渔二见鸡被夺,又气又急,yù上去将鸡夺回来,崔鑫一边护鸡、一边朝他胸口狠狠地一掌。偏偏此时刘渔二心痛病发着,胸口又受了他那一掌,当即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方世豪和崔鑫只当没看见似的扬长而去。
王氏怀抱小腊泰坐于舱内,望眼yù穿,盼望丈夫回来。一直等到晌午时分,才见给方老板帮工的一个伙计张三背着刘渔二回来。王氏见丈夫早晨出去时都是好好的,不想这会却变成这个样子,不由吓得大哭。张三见他们实在可怜,从身上摸出些碎银子往船板上一放,叹了口气,离开渔船。
不知过了多久,刘渔二才缓过气来。王氏不由问道:“夫君,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不是太无法无天了吗?我们这就去告官!”
刘渔二他望着他们娘儿俩,艰难地道:“娘、娘子,谁、谁也不怪,就、就怪我们、太穷。为夫怕是……不久人世,唯独一事放心不下。泰儿还、还这么小,你、你……一定要将他……抚养……héng rén……”
刘渔二不等说完就咽气了,王氏不由抚尸痛哭。听见哭声,那些打鱼的众兄弟纷纷来到渔船前。有的大骂方老板为富不仁、骂崔鑫狗仗人势,有的鼓动王氏去告官。可也有人说,如今的官府是朱红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去告状也等于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而王氏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主见?只知道啼哭。打鱼的众兄弟只得一边叹息、一边东拼西凑好歹凑了些银子替刘渔二把后事办了。看到怀里的儿子刚刚出世就没有了爹,王氏不觉心如刀绞。她抱着小腊泰、坐在丈夫的坟前,成天泪水涟涟。
刚刚替丈夫办完后事,方老板又派人来收回渔船。可怜王氏带着出生才数rì的小腊泰,长跪在天门河边。母子俩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验,饥寒交迫,苦不堪言。王氏想来想去,走投无路。万般无奈,只有一死了之。她于是怀悲含怨,抱着儿子小腊泰一起纵身跳进夜雾笼罩的天门河中。
这阵子刚好八洞神仙瑶池赴会,为王母娘娘拜过寿,带醉而归,余兴盎然。汉钟离、吕洞宾夸那仙都佳酿何等香醇悠绵,韩湘子、蓝采和赞那天庭蟠桃如何味正汁甜;曹国舅、张果老颂师尊技艺高超,炼出的太极玄元金丹怎样香脆可口。何仙姑爱莲,叹那瑶池莲花沐天庭神雨、承灵空仙露,长得水灵俊秀、不同一般……众人各据所好,在那里兴叹不已,唯独八仙之首的铁拐李一拐一拐走在前面一声不吭。汉钟离好生奇怪,几步跨上前去,连声问道:“铁拐兄,来的时候你一路谈笑风生、口若悬河。此番回来,却为何心事重重、一声不吭?”
铁拐李长叹一声道:“钟离老弟有所不知。这次赴会,你不曾看见二师叔原始天真那边阵容,徒子徒孙成群结队,哪像我等来时八条影,去时影八条。若晨星寥落,何等冷清!”
汉钟离道:“师兄既有此意,我等不妨下得界去,将有识之士多引渡他几个,传他道法,带上天庭不就得啦?”
铁拐李白了他一眼,道:“你说得轻巧,却不知引渡一个徒弟谈何容易!况下界已今非昔比,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等他说完,却见一股怨气直冲云汉。二人朝下望去,云雾开处,露出块纷纷沓沓、闹闹腾腾的繁华都市来。只见那:
大街上,小巷前,满街满巷都是怨。
当官的只认银子不认理,荐能的误国误民愚当贤。
做工的偷工减料劣充优,为商的不讲亲疏只讲钱。
卖粮的谷子里头渗砂子,贩宝的珍珠盘里混鱼眼。
吊膀的设下圈套任你钻,卖当的鼓唇摇舌把人骗。
坏人当道好人苦,乌云当头难见天!
汉钟离不觉怒发冲冠,忙用蒲扇指着下界气咻咻地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让本仙发仙火烧它个鸟!”
不想一旁的铁拐李却大惊失sè,朝下叫道:“哎呀不好,蜡台仙子有难,得赶紧去救他!”
汉钟离摇了摇蒲扇,当即明白过来。原来那蜡台仙子与铁拐李有师徒之份,故有怨气冲天而来,乞望师尊快去搭救。后面六仙跟了上来。他们见铁拐李下去救人,只得一起落到天门山上等候,所以天门山上有七块石头,传说是当年七位大仙等候铁拐李时打坐的地方,因此人们称它叫“七仙石”。
铁拐李下得界去,正值人间夜半时分,只见黑暗中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跳进河中,那冲天的怨气正是从孩子身上发出来的。铁拐李独具慧眼,知道是被上苍贬下界来的蜡台仙子。他用铁拐一挑,将妇人挑上岸来。细细一看,却不见了她怀中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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