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上得了厅堂 下不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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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玉从黄城载誉归来,打开家门,听到一家老小三口人正在其乐融融地说笑着,看到了她,也都纷纷地打了招呼,然后继续着说笑的话题。

    茹玉突然产生了自己成为另类的感觉,三人正在说笑的氛围,彷佛与自己无关,自己也不知如何融入温馨说笑的氛围之中。她把买回的食品放下后,搭讪着走进厨房,看着忙得满脸淌汗的任杰笑道,看把你忙的,准备给我接风洗尘啊?

    程博拿着刚刚用水透过的毛巾兴冲冲地走进厨房,高兴道,爸爸,看你满脸都是汗,我给你擦擦。说完就擦起来,任杰也会意地低下头,嘴里还夸道,好乖儿子,以后爸爸只要在家,就想法给你做好吃的。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任杰似乎意识到对刚刚回来的她似乎有些冷落了,对她道,辛苦了,快休息休息吧,等一会儿饭菜就好了。

    茹玉道,我能帮你忙什么?

    程博叫道,妈,你没看你穿的什么?能进得了厨房?

    茹玉这才发现自己的一身穿戴,脸一红,忙走到衣柜处,开始一件件脱着衣服,换上家用便装。

    茹母道,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三口人过得挺好,孩子想吃什么,他爸就给他做,这孩子也变得越来越乖了,懂得哄他爸。

    茹玉原来想象,一进了家门,自己就要兴高采烈地对家人绘声绘sè地描述演讲的场面,好让家人分享她的喜悦,此刻却感到自己难以张口,本来亲切熟悉的家人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程博依然站在厨房门口,对任杰甜甜的叫道,爸爸,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也象你们上下班那样,正常上学放学了吗?

    任杰笑道,不知道啊。

    程博道,我们现在的减负,才真正叫减负呢,我们有了真正被解放的zì yóu轻松感。更重要的是,我们班主任老师对我们讲了一个新观点,让我们全班同学听了简直太解渴了,我们听了欢呼起来,给老师热烈鼓掌,我们对老师说,为什么不早点讲,我们把老师说的话,叫迟来的解放。

    任杰惊奇地问道,老师说什么了,竟然让你们有了解放的感觉?

    程博兴高采烈地说道,老师讲,他特别反对过去那种拼血本式的学习,人不应该为了学习而学习,疯狂地为了分数、知识去学习,还在青少年时期就把人生的血本拼光了,以后的人生就没有后劲儿了,难怪考上大学后,普遍动力不足呢。

    茹玉的脑海中一下子发生了奇迹般的链接,自己在演讲时所描绘的公司发展蓝图,不也是一种拼血本式的近乎疯狂的行为吗?为了实现这个不断在提高水准的目标序列,一切都可以牺牲,一切都可以舍弃,甚至包括眼前家庭温馨的氛围,也都可以舍弃。不是自己融入不进来,而是已经被自己舍弃了。

    此刻,茹玉内心深处模糊的感觉,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了。她在演讲过程中,在讲到要把斑竹妆打造成中国服装界的巨舰航母时,内心深处有一种非常强烈又非常熟悉的感觉忽然闪过,随即又难以扑捉地消失了。她当时已经完全融入到报告厅里那种热烈亢奋的氛围之中了,她已经被自己那一番充满激情的演讲激动起来,她的慷慨激昂,也使在场的听众们激动兴奋起来,两者之间发生了相互感染,相互促进,激情在相互增强着,迅速进入到**。报告厅里的气氛,使她不可能停留在那种感觉中冷静深入思考一番。

    其实,茹玉当时的心理事实是,斑竹妆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巨舰航母,所谓的巨舰航母,不过是她在漂浮生活中萌生出的渴望,渴望有一种提供安稳感的依靠。她从报告厅里听众们对她演讲的热烈反应,忽然意识到,她心目中的斑竹妆,已经由个人安全感上升到中国服装界的巨舰航母,渺小的个人私事情感,瞬间被提升放大为民族的宏伟目标,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庄重、崇高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自己也被那种恢弘的气势震撼了。随即,她投身于近乎疯狂的学习之中,她为公司的发展,找到了底气更加充足的响亮理由,她想象着,公司的员工们听了自己的动员讲话,也一定会激动喜悦。

    深夜,仿佛感应式的,茹玉同任杰的情感生活,也发生了短路,显得有些膈膜,没有了久别之后通常会发生的那种浓烈场面。茹玉意识到,她已经陷入到她过去所讨厌的业绩奴中了,她却不以为然,为自己所描绘的蓝图激动喜悦甚至陷入到狂热的状态之中。

    茹玉陷入到一种新的纠结之中,纠结伴生出新的苦恼。她没想到,她在演讲中提到的新奇错误理论,她很快就验证了,只是她无法判断着是否属于高级错误,是许多人想犯还犯不上的错误。从她创建斑竹以来,一直存在着如隐若现的纠结,只有在她如此清晰、成熟、理xìng甚至近乎完美地描绘出的未来发展蓝图时,当她强烈体验到那种愉悦、喜悦、狂热的情绪时,才清晰地被自己意识到,事业上的极度喜悦,却与家庭的温馨喜悦难以兼容和谐共处,她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回到那种家庭的温馨之中。茹玉强烈地感到,事业的愉悦和家庭的愉悦,竟然奇怪地对峙着,尴尬地折磨着自己,让自己去比较,去做出抉择,哪种愉悦更值得自己去珍惜,去不惜一切地追求。

    任杰意识到,她的此次黄城之行发生了某种新的变化。程博也感觉到,妈妈变了一个人似的,妈妈回来象个客人、外人,变得没话了。茹玉想,自己在报告厅那样的场合,为什么会变得慷慨激昂呢?

    茹玉想起,任杰曾经对她说,他不喜欢陈娟那种强势的样子,这就是两人分手的最初裂痕,直到渐渐被撕开然后无法弥补的只有分手离开。难道自己也要步之后尘?她又进一步想到,她和任杰第一次在相悦约会时,她说她喜欢任杰干事业的大刀阔斧。强势女人可以喜欢强势男人,男人就是女人的依靠么。可是,男人不管是否属于强势的,未必会喜欢强势的女人,那样会让男人产生压迫感,男人会觉得不舒服。男人么,总会喜欢温柔贤惠的女人,至少外强内柔吧,难怪形容女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只有如此xìng情组合的女人,才会成为男人接纳和喜欢的理想女人吧?

    在任杰的眼神中,茹玉看出他喜欢的是美丽、贤惠、温柔的她,能够给予他女人所能给予他的美好甜蜜愉悦。可是,眼下的她,却变成了两个她,一个强势的、雄心勃勃想干一番惊天动地大事的她;另一个她,是那样美丽无比香味迷人能够男欢女爱的她。哪个她对他来说重要呢,他更愿意接纳更喜欢的是哪个她呢?难道自己会成为上得了殿堂下不了厨房、上得了讲台上不了床的女人?

    任杰的一番倾心诉说,却顷刻间化解了她心中的纠结。

    两人躺在床上,茹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怎么了,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还对你说,讨厌当那个业绩奴,现在的自己,却不知不觉掉到里面了,简直有一种发狂的感觉,自己变得都不象自己了,满脑子装的都是公司的事情。

    任杰诚恳道,我知道你,只是多注意身体。一个人来到人世间,难得找到自己热爱的事业,把事业当做自己的生命。过去,我同陈娟在一起时,嫌她太强势了,由嫌弃渐渐生出厌恨,最后分手。可是,现在看你比她更强势,却觉得不嫌不恨,只是心疼别碰到什么挫折伤着你,自己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我才清楚,当初我是出于什么考虑应约来到斑竹妆,其实就是心疼你。前些天,我看到纪民,对他说,等帮你忙完这段时间,还是由你来执掌斑竹妆。

    你可别多想。茹玉道。

    任杰继续道,你身上有些看似矛盾的东西,但经过你综合表现出来的,却不是那么令人生厌生恨,我也感觉奇怪了,不然,我们两个在一起,会让我心生恐惧的。

    茹玉担忧着问道,你是说,我变得可怕了?

    任杰道,人都有可怕的东西,只不过是否表现出来而已。在你身上,可怕也变成了可爱。

    茹玉疑道,这是什么逻辑?

    任杰道,我不是多想,我觉得你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充分施展你的天xìng,感觉你一定会变得更美。你给我的感觉,不像有些女人那样,你是越强势越招人爱,越强势越美丽,越强势越让我心疼。

    茹玉为他的知己体己疼己爱己的一番表白激动起来,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着任杰,霎时,体内深处感到喷涌而出一股滚烫的热流,急需释放宣泄,一种灼热感布满全身,她变得前所未有的疯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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