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办。她一想,心里就难受,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家里的问题,即便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得去面对。无奈之中的痛苦,明知是痛苦也得去面对,会使人更加痛苦。
茹玉的儿子程博,自幼失去父爱,而且落下个罪犯后代的恶名,
老师们看着茹玉的面子多加体贴照顾。程博在同学们中间却抬不起头来。喜欢恶搞的男生当众就说,罪犯的儿子将来也是罪犯,引起同学们的一阵哄笑。
每当程博遇到有同学对他恶搞的场面,就会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恨不能地下裂出一道缝自己钻进去,成了他心中的纠结,一度甚至怕起光亮来,喜欢在黑暗中独自一人静思,没人吵没人闹自然也没人会伤害自己,渐渐养成了孤僻倔强的xìng子。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又有男生故意说起罪犯的话题想看他的痛苦难堪。这时长相秀气的岳枚说道,程博已经非常痛苦了,你们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想让他更痛苦,你们还是他的同学吗,再说了,他爸爸是罪犯,他也是罪犯吗,你们的爸爸妈妈现在有权有势,难道你们将来也会有权有势吗?
程博听到这样的话语,心中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本来是小同学恶搞的话语,那么多的男女同学在一起,跟着起哄式的甚至讨好般的响应,就会容易绞杀程博天xìng善良的心xìng,令他体验到人心的险恶,然后的他,再以恶对恶,一个罪犯制作的链条就会由此发轫。此刻,一个柔弱的小女生竟然发出同情的声音,尽管是那样的柔弱纤细,让与此无关的人听起来会有如蚊声,轻飘飘地随风飘散。
可是,让如坠冷酷深渊的程博听来,却彷佛如雷轰顶般的感觉,如同给他孤苦的心田注入了强大的热能。这会成为情根深种,植入合适的土壤繁衍出参天大树,最终结出丰硕的爱情果实,还是变成过眼烟云,rì后回忆起来,也只是轻飘飘的回忆,完全看机缘巧合。那么多同学都在场,为什么只有岳枚站出来说出那番话,而不是别的同学。难怪大事看造化,小事看努力。现在的程博,听到岳枚的话,感到的是心灵深处的安慰,尽管这种安慰来自于如此柔弱的女生,可此时的安慰胜过千言万语,令他终生都难以忘怀。
从此他开始格外留意起岳枚。岳枚的那一番话,也启发了他,自己的爸爸是罪犯,难道自己将来也是罪犯,他不相信自己也会成为罪犯。他意识到自己孤僻的xìng情如果发展下去,也许就是向着罪犯的方向发展呢。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心情好些。好在他天资聪颖,学习上不怎么用功,成绩却总能保持在前茅。程博的成绩优异,也逐渐吸引了岳枚的目光。
程博的学习不让茹玉āo心,其他方面她也渐渐松懈下来,加上她自己在事业上拼搏,又喜欢交朋好友,儿子的一切全由母亲照顾。程博的脾xìng也怪,只有看到nǎinǎi姥姥才有个亲xìng劲儿,对自己母亲茹玉,也是不冷不热地处于一种疏离状态。
茹玉有时也把儿子带到数百公里外的监狱去看望父亲,想培育父子之间的感情,却每次都是大人们生离死别的样子,儿子却完全一副冰冷的神态。离开监狱茹玉也做程博的思想工作,不管你爸爸现在的处境怎么样,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
程博听了却一脸漠然地道,罪犯就是坏人,我认他我也成了坏人。
茹玉劝道,傻孩子,你这是啥逻辑。你爸爸进去以后也在不断地悔恨自己。你当儿子的,原谅他好不原谅他也好,总归叫他一声爸爸才好。可程博一想到因为他是罪犯,自己从小受到的歧视,就会发狠地想,只是不好意思对母亲说出口。他一想到自己的爸爸竟然是罪犯,关在这样的地方,外面还有拿着枪的解放军站岗,解放军不就是对付敌人的,爸爸是罪犯,也是敌人。他一想到这,心里就犯堵,怎么也想不开,不但想不开,而且会让自己更加怨恨父亲。
茹玉告诉程博,爸爸正在努力减刑,也许很快就会从监狱里出来了,回到家中。
程博想到,自己是他的儿子,那些同学就瞧不起自己,那些同学的爸爸妈妈看到出狱后的父亲,会怎么对待到他。心里还是犯堵,只要一涉及到罪犯的父亲,就会心情发堵,这等于关闭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情感之门。他什么时候能打开,还能打开吗,如果能打开,那要靠什么力量才能打开。茹玉总是在不断地尝试着打开儿子的情感之门,如果此门不开,儿子的一辈子,难道就在那样孤苦的心境中度过吗。每当想到这里,茹玉就会心痛如绞。
程博上了小学后,茹玉意识到培养孩子感情的重要,为了培养母子感情,开始利用闲暇之余,开着车带着母亲和儿子四处游逛。一天在路上巧遇任杰,程博看到任杰,却表现出罕见的亲热劲儿,任叔叔地叫个不停,显得很乖巧。茹玉看到那样的场面,脸上泛出一片红晕。
茹玉这次去黄城,意**险,回到家中,母亲关切地问这问那,还不放心地要看看她身上的刀口,一看还没有完全愈合,马上要她去医院处置。
茹玉笑道,妈,一点问题都没有了,我从黄城的医院回来,拿回来一大包药品,一会儿我自己清洗一下,再敷上点药物,包扎上防止感染就可以了。你看,鲜嫩的肉芽都长出来了。
母亲听了还是不放心,埋怨道,为什么不等完全好了再出院,急着赶回来。让人不放心。你看,这孩子,你妈回来了,连个声音也没有。
母亲说的是程博。
程博坐在他自己房间的电脑旁,聚jīng会神地做着什么。已经是十岁的孩子了,看到自己的妈妈出行多rì,又遇险受伤而归,也没个亲xìng劲儿,的确让茹玉感到心寒。
母亲又说道,这孩子,你不在家时,话可多了,你一回来,一句话也没有。你还是想想办法才对,总是这样下去怎么行,这样发展下去,不耽误孩子一辈子。
当妈的还是要主动些才对,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形成这样的xìng情,是可以理解的,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父亲。
茹玉拿着买回的食品走过去,对程博道,这是妈带回来博博特别喜欢吃的甜心酥,说完就放到程博的电脑桌上。
程博依然无话,只是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拿起食品袋打开包装,拿起里面的甜心酥却跑到姥姥身边,乖叫道,姥姥先尝尝。
姥姥听了,道,这孩子,好啊,姥姥就先尝尝。说着就张着嘴,程博就把一块甜心酥放到姥姥嘴里。
看着这一幕,本来内心苦涩的茹玉,感到些许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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