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端着茶盘走到洛遥迦身旁,示意她奉茶。
洛遥迦撇撇嘴,拿起了茶盘上一只斟满名茶的茶杯,走上前去,跪在尹太师面前,将茶杯高高奉上。
“父亲喝茶。”
尹太师接过茶杯,满意的点点头,细细品了一口。
洛遥迦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尹太师,只见他满面笑容,十分慈祥。
见到他这慈父般的笑容,她心中的厌恶感更加地减轻了,而且,她心中还隐隐有些感动,或许那是因为,这笑容是她盼望了许久,却无法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吧。
“地上凉,别跪着了。”尹太师轻声道。
洛遥迦缓缓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退到一边,站在了尹御风身边。
虽然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们仿佛都能听见彼此有些不自然的心跳声。
“对了,鸣风呢,怎么不见人啊。”尹太师望向洛遥迦问道。
洛遥迦故作为难,吞吞吐吐道:“他,他啊……”
尹太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道:“行了,别替他掩饰,他说了什么,就直说出来。”
洛遥迦心中暗暗高兴,她忍不住添油加醋道:“鸣风他一早起来就说,才没有什么心情来见您,更何况,奉茶的又不是他,而且,更不是要奉茶给他,所以……”
尹太师将手中茶杯重重丢在桌上,茶水喷溅出来。
“我生了个不孝的儿子,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不孝子,却要在我儿媳面前丢了颜面。”
话音刚落,尹太师便开始不断的咳嗽起来,他一手捂着强烈震动的胸口,一手扶着座椅,十分痛苦的样子。
尹御风见状,立刻上前搀扶着尹太师,轻拍着他的后背。
洛遥迦见了,不禁心中一软,也马上斟了一杯茶,递到尹太师面前。
咳了半晌,尹太师总算缓了过来,他不住的大口喘息,连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爹,您这是怎么了。”尹御风急切道。
尹太师接过茶水,喝了几口,便摆摆手道:“没什么,都是老毛病了。”
洛遥迦也关心道:“父亲,您千万保重身体。”
“是啊……”尹御风接着道。“虽然大哥有时候会犯些错误,但是,他终究是尹家长子,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改变自己,明白父亲的苦心。”
尹太师深深叹了口气道:“鸣风若是能及得上你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
尹御风默然,一旁的洛遥迦也忍不住替眼前这个老人感到无奈。
“罢了罢了,御风,有些事我要好好交待一下。”尹太师语重心长道。“我看这些rì子,我要静心休养,无论是朝中还是府上事务,我都暂时搁在一边,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够有所担当,撑起整个家。”
“这……”尹御风有些为难道。“爹,您这算是对我们的信任吗?”
“我若是不能信任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我还能信任谁?”尹太师淡淡道。“我知道,你那个大哥根本就靠不住,所以,我希望我的儿媳能够帮你一起打理好这个家。”
“我?”洛遥迦听了,有些惊讶。
“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见你个孩子,就十分喜欢,就好像你是我亲生女儿一般。”尹太师望着遥迦道。
洛遥迦撇撇嘴,轻声道:“我只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是在惹是生非,怎么可能……”
尹太师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就是你那蛮横不讲理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很多回忆啊,想当年,你们的娘亲也是这般泼辣,处处与我作对。”
尹太师笑着笑着,语气却突然微微颤抖,眼眶也有些湿润。
尹御风低声道:“爹,其实旧时又何必重提呢,娘毕竟已经过世多年了。”
洛遥迦看着眼前这个真情流露的老人,不禁感到心酸,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个从没见过面的母亲,他们曾经的故事又是怎样的呢,父亲想起母亲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般感伤呢?
尹太师定了定神,苦笑几声道:“我这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是这么多愁善感,真是不该啊。”
洛遥迦转过头与尹御风对视了一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多说了。”尹太师总算是从那些往昔回忆中走回了现实。“你们这就吩咐下去,我会在养心阁中待上一段rì子,其他人不许打扰,府中事务,就由你们几个全权处理。”
说罢,尹太师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洛遥迦叫住了他。“难道,您不需要派人专门贴身照料吗?”
尹太师缓缓摇头道:“不需要了,这么多年,我不都是个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一大群人围着我一个人转。”
说罢,他便没有半点迟疑了离开了大堂。
大堂之上,只剩下侍立一旁的小雯,还有尹御风,洛遥迦。
沉默了许久,洛遥迦才终于开口道:“其实,你父亲他也是个孤独的人,与我们表面上看到的大不相同,他有属于他自己的故事,不是其他人可以明白的。”
尹御风望着尹太师身影消失的方向道:“是啊,自从十年前母亲因病过世,父亲他再也没有让下人服侍过自己,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照料自己的生活,而且朝中事务繁忙,父亲也是积劳成疾,虽然不是什么重病,却也是经常困扰着他。”
洛遥迦沉思片刻,心中只觉得自己的一番话把气氛弄得太沉重了,于是,她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们就更应该帮助他打理好这个家,否则,岂不是又让他老人家添了烦恼。”
尹御风见她如此,也只能强作释然,笑道:“是啊,这些rì子,我一定会和大哥一起,把所有事务处理得妥妥当当。”
洛遥迦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心中暗暗想着,要靠那个游手好闲的纨袴子弟,整个家不都得垮下来。
正在这时,尹鸣风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喂,是我来晚了吗?”他倚靠着门框,上下打量着洛遥迦道。
洛遥迦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和这家伙多费口舌,所以,她只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一边招呼着小雯,转身便走。
“哼,在我面前装聋作哑。”尹鸣风冷冷道。
一旁的尹御风不禁心中不是滋味。
眼前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格格不入,他们的生命为什么偏偏就有着这样的交集,而自己偏偏要与她擦身而过?
不甘心,不接受,又有什么结果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回到了房间,洛遥迦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抱怨的话都没有半句。
她只是一手倚在桌子上,托着脸颊,另一只手不住地在桌上敲击着。
“小姐,在想什么啊。”一旁的小雯忍不住问。
“我说我在想尹太师,你信吗?”洛遥迦语调
“尹太师?小姐为什么想他?小姐不是应该想二少爷嘛。”小雯偷笑道。
洛遥迦瞥了她一眼道:“我是在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尹太师好像说了很多话,不知道小姐想的是哪几句啊。”小雯为难地回想着。
洛遥迦看着她,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看,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感觉了。”
“怎么,难道小姐是对尹太师改观了?”小雯惊讶道。
洛遥迦默默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起初,我只觉得他是个不可一世的大官,现在,虽然与他相处时rì不长,但是我看见他的时候,心中总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我想,是我根本不了解他,就对他下了错误的定论吧。”
小雯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小姐,我明白了,其实小姐也不了解大少爷啊,只是单纯看表面而厌恶他,说不定,相处rì子久了,小姐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他啊。”
洛遥迦登时坐直了身子,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语气冰冷道:“他?我还要了解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雯继续道:“以前我在老爷身边的时候,老爷曾经告诉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话说得太绝对,因为,妄下结论往往都是错误的。”
洛遥迦突然拍了下桌子,语气坚定道:“就是这两个字,往往,既然是往往就还有例外的时候,而这个尹家大少爷恰恰就是那个例外。”
小雯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小姐已经认定了,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没有什么多说的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多嘴多舌,怎么弄得像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洛遥迦依旧是摆出了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
虽然只是几个月的相处,小雯却早已经习惯了大小姐那古怪的脾气,见她这幅样子,小雯也只在心里偷偷笑了笑。
“小雯知道,虽然小姐嘴上不饶人,但是心中却不是那么要针对小雯。”
洛遥迦愣了愣神,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雯接着微笑道:“小姐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到厨房吩咐下去。”
“不用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等我想吃东西的时候,再找你好了。”洛遥迦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道。
小雯只是微微笑了笑道:“那好吧,小姐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说罢,小雯收拾着桌面的杂物,退出了房间。
“傻丫头,怎么对我这么好呢……”洛遥迦轻声叹道,心中却是有种莫名的欣慰。
其实,如果没有了小雯的陪伴,她真的不知道这在尹府中的rì子如何度过,幸好还有小雯一直迁就自己,照顾自己,虽然她总是喜欢责骂小雯几句,拿她撒气,但无论如何,她心中都没有半点伤害小雯的意思。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这间屋子里,虽然只是倚靠在桌边,但是脑海中却闪现着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他的脸庞上,他眼眸中自己的影子依稀可见,却不知,自己眼眸中他的影子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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