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却已先她一步站起身來:“两国之间一旦开战,荼毒的是万千百姓,你身为中宫之主,不求天下太平,却要妄动刀兵,不是妇人之见是什么?”
她语声微哑,却让殿上众人都听得分明。一些武将虽然身处南宫昀党派,表面上不好说什么,暗地里却有所赞同。
他们是凭着一身血肉在沙场上拼來如此功勋,个中险恶艰难,岂是这些宫中女眷所能理解的?
李明月眼看被她占了上风,忙不迭起身道:“那你的意思是,百姓的命是性命,太子哥哥的性命就不算性命了,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旁人算计了去?”
这句话恰好戳中皇后的痛处,越发火上浇油了。
“李长歌,”皇后沉声道,“你这是要为了那燕国质子连自己的出身姓氏都忘了吗?”
李长歌清澈的目光与她对视,一字字道:“我姓李,虽然幼年时不曾有机会承欢于父皇膝下,但我生为唐国公主,便一生一世都是唐国公主,无论如何也不敢忘,绝不会做出勾结别国居心叵测之人,挑起天下纷争的事!”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以目注视着南宫昀,后者脸上却是毫不动容。
反而是李明月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的神情,心底也不禁打起鼓來,李长歌这句话,究竟是胡乱说的,还是……已经知道了他们谋划的底细?
皇后听出她话中有话,不由得下意识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歌还沒來得及回答,已然听到门口有人高声通报:“周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驾到!”
听到这样的通报,皇后脸上的惊讶神情更甚。李长歌却沒有任何反应,只压低了声音道:“难道这周朝贵客,也是母后请來的不成?”
皇后在震惊之中,已经顾不得和李长歌作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在她想明白问題的关键所在之前,李长歌已然轻声道破:“看來,这宫中的所有事情,也并非你所全能掌握的,那么又何苦做了别人的幌子呢?”
皇后猛然抬起头來,眼神剧震。
长歌心中叹息一声,若说前世,她和皇后是有深仇大恨。只是这种时候,若是为了争那一时意气长短,恐怕只会遂了南宫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所以,无论心中有多少不甘,都要将从前的恩怨暂且放下。
或许,这便是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吧,再也不能凭借一己好恶随心行事。
只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换间,周子侑已然带了李锦绣大步走了进來。
这是自从他们大婚后,李长歌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不过是月余的工夫,他们的神态形容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李锦绣,纵然身着华服,头上也带着沉甸甸的金饰,脸颊上却连一点血色都沒有。
而周子侑,一身玄色衣衫,金冠束发,神情态度比从前更要阴沉倨傲几分,看上去十分不讨喜。
皇后皱眉道:“太子何故突然來此,本宫之前并未……”
周子侑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我是來为唐国主持公道的,怎么,”他斜眼看了下李明月和李长歌,“难道贵国不欢迎吗?”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嘴上说是主持公道,实际上恐怕是趁火打劫吧。这样的來客,怎么有心情欢迎的起來?
李长歌悄悄看了一眼南宫昀,见他眼底也涌上了一抹阴郁之色,心中便已然有了计较。看來,他和周子侑的联盟也并不算很牢靠,周子侑这次出现,恐怕事先也沒有向他打招呼。
只不过,虽然看上去沒打过招呼,但南宫昀却不见得不知道他的举动。
真正被蒙在鼓里的,恐怕只有李明月和皇后而已。至于李长歌自己,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次的事恐怕是南宫昀和周子侑一起筹划的,所以,如今他乍然出现,她倒并沒有过多惊讶,心中反而还有些微嘲讽。
周子侑这一次,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吧。或者说是,想要亲眼见证仇敌的落魄?
“贵客远道而來,自然是欢迎的,”皇后勉强道,“只不过这一次,恐怕是我们唐国的内部之事。”
她已经算是说的很客气了,但其中的拒绝之意却十分明显。
不错,周朝确然是天朝上国,若能得到他们的允许和帮助,讨伐燕国会更顺利一些。但是……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下馅饼,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周朝一旦插手到唐国的军国大事中來,想要再请他们走就是难上加难了。
更何况,如今李崇的精神状态……
不过是一瞬之间,皇后心中已经考虑过许多事情,是以出言婉拒。
一旁的李长歌对她这番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嘴角却扬起了嘲讽笑意,周子侑既然敢大张旗鼓地來唐国,岂会是这一句推拒就能请走了的?只不过这样一來也好,他这次是怀揣着多大的希望而來的,走的时候便会带着多大的失望!
想到这里,长歌眸间神情更冷。
那边皇后还沒想出更好的推拒理由,周子侑已踏上玉阶,随即转身朗声道:“这次贵国太子在燕国遇难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次我來便是为你们主持公道而來。”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刚才这些人还嚷嚷地欢快,如今也都知道了个中厉害,竟都不敢吭声了。
然而,之前便同大家唱反调的那个青年官吏,却再度开口说出了惊人之语:“容卑职好奇一句,此事个中内情我等也是才刚知晓,太子殿下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是早就着手调查此事了?”他随即拱手道,“若果然如此的话,还望太子殿下为我等解说解说。”
这话一出,周子侑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和之前南宫昀告诉他的情况很不一样。他立刻狠狠瞪向南宫昀,目光激烈地仿佛都能擦出火花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