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父皇专门拨给她用的书房,前世里,她与南宫昀大多是在那里见的面。看看如今这个时辰,他或许会在哪里吧?前两日他也曾打发人來说在那里等她温书,只不过被她随意打发了。
已经过了两天了,他可还会依言按时在这里等候?
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李长歌信步來到小书房外,然而自窗口看进去,书案整洁摆设齐整,却沒有半个人影。长歌不由得泄了气,踢了踢墙根便要转身,却陡然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这一惊非同小可,长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便是退进了书房,险些被门槛绊倒。
南宫昀忙赶上來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下意识地绕过腰间托住了她的腰身,两人保持着一种暧昧的姿势停留在原地。
南宫昀沒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李长歌一时间也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两人离得极近,几乎都能从对方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良久,还是南宫昀先开了口,未出声前已先带了三分笑意:“四公主,是來找我的么?”
这间书房设立已久,而他亦在此处恭候已久,到得如今,已是第三日了。
他本已走了,却又忍不住像是蒙受了召唤一样回头,看到那素净身影远远出现,踮着脚尖往书房内张望的样子,似乎还留有稚气。
今天的她打扮与平常格外不同,头上梳着双鬟,看上去乖巧许多。
许是刚净过面的缘故,脸上肌肤光洁,在朝阳的照耀下似乎还闪着水珠,莹润动人。便是那一回眸的惊慌,也是真实的,不比寻常的她,脸上总似箍了面具一般,似笑非笑,虽然格外撩人,却总有抓不住的感觉。
“不是。”长歌淡淡否认,从他的臂弯中站直了身子,却并未后退,仍然与他站得极近。
南宫昀嘴角的笑意还未來得及冷掉,她已然一扬下巴,语气也硬气许多:“不过是看看某人有沒有玩忽职守,空领着太傅的薪俸,结果却四处去逍遥。”
话说到末尾,由挑衅中已经透出了少许娇嗔的意味。
这样的语气对于李长歌來说并非罕见,至少南宫昀就听到过多次。这女子仿佛全然不知女儿家的羞涩矜持为何物一般。当初周子侑在此地盘桓时,她就这样忽而强硬忽而娇嗔,像一个谜一样让人看不透,连周子侑那样眼睛中只看得到权力的人,也险些就迷失在她的眼波和声线中了。
之所以说是险些,并非是周子侑的定力好,而是因为她不许。
她从头到尾就沒想过要攀附周子侑,所以,哪怕对方是堂堂大周太子,最后也不得不铩羽而归,娶了自己不想娶的女人。
所以,今日她这般神情表现,让南宫昀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警觉之心。
然而这警觉又与平常不同,若是平常,知道再继续下去可能会有危险,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抽身退步。但是今日,见她明眸熠熠,嘴角笑涡隐约,竟有种明知是陷阱,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向前走的感觉。
只是他想继续,她却不肯了。
长歌陡然向后又退了一步,见他还要上前,眼风却越过他肩膀处斜斜向外一掠:“看來南宫大人倒是不愁沒有学生的。”
方才的单纯模样瞬间褪去,她脸上又带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气,挑衅的语气像是幼猫初生的爪子一般,挠得心里痒痒的。
但看她的神情,似乎并非是胡闹,于是南宫昀也只好回过头去。
其实不必回头便知道她看到的是谁了,自从前日那夏国的金玉公主偶然见他在这里练字之后,便一日恨不能來走上三五趟,让他不胜其烦。之所以今日一大早就要离开,也是为了躲着那蛮横的公主,谁知这次折返來,虽抓到了李长歌,却也沒能甩脱这麻烦。
长歌嘴角笑涡又是一深,其实她早就听说了这金玉公主非同寻常的举动,果然是阴魂不散。
金玉公主见他们两人站得如此之近,眸子里早涌起了怒意,随即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李长歌倒是也佩服她的伪装工夫,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金玉公主脸上便又换了笑意盈盈上前。
“太傅大人早起辛苦,想必还沒有进早膳吧?”说着,她已然回过头去,吩咐身后跟着的婢女将托盘放到一旁的书案上,“我特地叫人……”
她的话还沒说完,李长歌已然出声打断:“据我所知,南宫太傅每日起身时必先练一套拳法,尔后进米粥若干,”她微微俯身嗅了嗅那托盘上盖盅内散发出的香气,“这个太过油腻浓郁,一大早进食会影响一天的胃口的。”
听得她娓娓道來,南宫昀不由得又多看她两眼。
哪怕是个陷阱,这也算做的是十足十的工夫了,竟连他的生活习惯都一一调查。然而一转念,南宫昀眸中又多了几分阴郁,她能用的有几个人?断然不会能潜入府邸來研究他的习惯,那么,必然是府内的人出了奸细了?
一念及此,当下已经打定主意,回府后要好生彻查一番。
这样一番心思,自然也是在李长歌的计算之中,其实她哪里需要用什么奸细,关于他的一些琐碎小事,前世里都是她悉心收集关注的,如今说出來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二人这一番眉來眼去,落在金玉公主眼底却像是崩起了火星。
她天生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如今在唐国皇宫,不得与景侯相见,那唐国太子又是个蛮人,且不解风情,让她万般手段都难以施展。好容易见到这唐国重臣,生得风流俊彦,且又能在宫中來去自如,便起了心思撩拨。
前两日他虽也淡淡的,但她自信假以时日必然有见功效。
谁知今天兴冲冲走來,却看到那天在路上折辱了自己的唐国四公主赫然也在这里,且还与南宫昀谈笑甚欢的样子,心中的恼恨不由得又多上了几倍。
好在她也是风月中的高手,知道此刻胡搅蛮缠沒有什么作用,便袅袅婷婷道一声告辞,就这么去了。
待见她走了,李长歌也作势要走,却被南宫昀一把拉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