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只是拼命摇头,眼泪却越流越多,李崇越发慌了手脚,亲自蹲下身子去查看她脚底的伤口。“你别怕,爹爹这就给你把东西拔出来,上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他笨拙地把她流血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心地把她的鞋袜除了下来,然后对着深深扎入她脚心的碎瓷不知所措。他的动作很笨拙,李长歌脚底一阵阵的疼,心里却像是被暖流包裹着,微微酸楚的暖。
宫人领着太医进来后,李崇才起身,看着医女在太医的吩咐下将李长歌脚底的伤口处理好,这才明显松下一口气来。
李长歌这时也镇定许多,试探着叫了一声:“爹爹?”
李崇立刻泪盈于眶,在她床边坐下来,闻言道:“是,我是你爹爹,不过在这里,你要叫我父皇才是,你现在是我们唐国的四公主了,名字叫做李长歌。”
长歌乖巧点头:“父皇。”
李崇高兴的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忽然想起刚才宫人来报的事,于是开口道:“听说,你要见南宫昀?”看他的架势,似是想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如今一旦有做不到的,便会内疚。
长歌愣了一下,才道:“如今见到了父皇,旁人都不打紧了。”
“好,父皇答应你,明天一下朝就让南宫昀来见你,好不好?”见她这般懂事,李崇满眼尽是笑意,“你还有什么想要的,父皇都叫人寻来给你。”
长歌看着他慈爱的脸庞,声音竟不知怎的有些哽咽:“有父皇在这里,长歌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父皇能够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这番话若是旁人说出,李崇定会觉得矫揉造作,但长歌眼底泪光点点,嗓音亦有些许不对,看起来格外诚挚。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阿阮,你我的女儿我终于找到了,还出落的这般温柔大方,你在天之灵终可安息了。”
是夜无话,翌日,李明月听了绣昙的报告后,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这乡下来的丫头,一张嘴倒是想抹了蜜儿似的,会灌咱们皇上的迷汤。”说话的是李明月的教引嬷嬷韩氏,也是李明月母亲韩妃的族人,自韩妃入宫起就跟着来的,在宫里也是有资历的老人了。
听她这么说,李明月微带嗔意地看了她一眼:“我们都是父皇的女儿,何况她与父皇失散多年,一时激动亲近些也是正常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绣昙,吩咐韩嬷嬷拿出银两给她,便打发她回去了。
绣昙走后,李明月的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小蹄子,刚来就这般会狐媚,以后还了得?”
韩嬷嬷也跟着愤愤道:“公主,咱们可不能让这个野丫头爬到头上来,趁着她现在根基不稳,不如……”
“不行!”李明月断然道,“她刚进宫,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这时候咱们最好别去凑这个热闹,自然有人会坐不住。”
韩嬷嬷会意道:“您说的是舒秀宫的那位?”
李明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必咱们亲自动手,只要透个风声过去,锦绣的年纪和长歌相仿,也快到及笄的年纪了,那位一向是个爱争风吃醋的主儿,到时候值得争抢的地方多了去了。”
唐国的规矩,女子及笄后方可议亲,只不过李明月却是个例外。她的生母虽然只在妃位,但她颇得皇后王氏的欢心,王氏总说要精心给她挑选一个好夫婿,因此想多留她一段时间,自己慢慢挑选。
不过李明月今年也还不到十六岁,对于唐国女子来说,也不算大龄。
韩嬷嬷笑得诡秘:“老奴懂了,这就让人吹个风过去。”说着,她便起身向外走去,然而才刚走出殿门,她就陡然停下了。
“公主……”不知为何,韩嬷嬷的声音竟有些迟疑。
李明月好奇地看过去:“怎么了?”韩嬷嬷这才缓缓侧过身子,李明月便看到了一个身着碧色纱衣的少女,正俏然立在门口处,而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侍女,赫然就是才从这里离开不久的绣昙。
那么,眼前这个少女,就是新来宫中的四公主李长歌了。上次她入宫的时候,李明月只不过远远看了一眼,那时候她似乎还在昏迷中,一头长发从南宫昀的臂弯中散落下来,看上去十分柔弱。
今日再一见,倒有了几分不同的感想。李长歌虽然瘦削,但个子生得不矮,碧色的纱衣穿在她身上,更显亭亭玉立之态。
论美貌,李明月不由得生出几分嫉妒之心。她自己的容貌并算不得绝色,因此每每出现在人前时,都要经过精心的打扮。而眼前这少女,一头长发半挽半垂,没有任何华丽珠饰。
她身上的纱衣虽然色泽靓丽,却也算不得华贵,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剪裁,配饰上也没有什么出奇,总是,这一身装扮平淡无奇,在争奇斗艳的唐宫里可以说出没有半分出彩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打扮,却仍然能给人光彩照人之感。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突出,纯黑、深邃,眼睫浓密纤长,仿佛寒星一样闪烁着淡淡光辉。
看着她的眼睛,李明月忽然很想用刀子把它们挖出来。如果那张脸上只剩下两个窟窿,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吸引别人的目光了?
虽然刚刚自己还在谈论她,但李明月仍然笑得一脸淡然:“你一定是长歌了。”她起身迎上去,故作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我正想去看你了,真是姐妹之间心灵相通,我还没动身,你倒已经来了。”
如果只从表面上看,谁都会觉得李明月是个合格的姐姐,对待刚见一面的妹妹,十分亲热,爱护之意溢于言表。
然而李长歌却知道,这个长姐在温柔大方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毒如蛇蝎的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