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每天半睡半醒似的活着，隐约中想起临走那天晚上贤哲的话，心跟着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于是，她也躺在床上，果然最能在半睡半醒时半含笑半含泪地感觉到他那双唯对她才有的笑眼。这样她就觉得她从一开始，就从不苦，从来不苦。
于是她也喜欢上了这样躺在床上，点一盏昏暗的台灯，幻想那一个个鲜活蓬勃的魂灵从遥远的明湾利亚飞来，走近她的床边，缓缓地躺在她身边，像从前一样和她说笑、谈心……并且，她真的能如此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凡是她无法忘记的人，都不会失约。
时间久了，她对此上了瘾，但她不能满足于浅浅的幻觉，她在水晶宫殿里找到一间殿阁，里面竟有许多全世界都少有的好酒，她随便拿起一瓶，不用小杯，直接用酒瓶倒进嘴里，一整瓶酒对她竟然一点作用都不起，她又拿起一瓶喝下去。她还是格外清醒，自嘲说：“你的哥哥们以前怎么会想到，寮莞哲，你的酒量这么大！”
威卡王忙完公务来看她，却发现她已经喝光五个酒瓶，吓得连忙抢过来。小哲看上去还是依然那样端庄，没有任何异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说：“你不是我期待的。”威卡王不理她的话，把她送到寝宫去，命人给她做了醒酒汤，小哲却不肯喝。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自知明明很清醒，却做了一个梦，梦到屋子上空飞着一位仙女，轻柔地唱着：“千疮百孔为他一人，他为一人千疮百孔。”
小哲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她的模样，问道：“你是谁？”
“我是焦娆。”她回答。
“你见到我哥哥了吗？”小哲忙问。
“我见到了，每天和他在一处，可是他的心，到现在依旧只有你……”
小哲还想说什么，却被威卡王推醒了：“公主！你很难受吗？做恶梦了吗？”
小哲躺在床上，忆起梦里焦娆唱的那两句词，细细地品味着、回想着从前，突然没前没后、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两个哥哥……”威卡王看着她，她脸上不知道是欢笑还是苦涩，过了好久她又说：“连个道别都没有，不要多么隆重的场景，却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想再和你们说上一句话，怎么办？一点分别的准备都没有，早知道，那之前的每一分钟多么奢侈，我有那么多话堵在心里，我对自己从前一切的态度、一切的言辞、一切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后悔……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再也不能和你们说话……”
“公主若想说话，可以和我说。”威卡王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
小哲却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又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过什么，我就想能每天看着你们，就只是那样默默地、默默地看着你们，如果这也算奢求，那么让我变成聋子、哑巴、瞎子，怎样都行，只要你们存在，有一种联接方法让我感觉到就行。当初我是怎么了，你们和莞美琅嬛，是我全部幸福的源泉，当初，说什么都不应该离开……我常常想，如果是我生了一场大病，明天早上好了，醒过来发现这些，都只是一场梦，你们都还在，我一定不像从前那样不懂事，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我一定死也不离开……”
威卡王沉默了许久，低沉地问：“公主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从这个痛苦中走出来？”
小哲冷眼瞥他：“我不痛苦。这个世界上，有比痛苦更难耐的。”
“什么？”
“想要回灵魂却不能、想结束躯壳也不能的行尸走肉。”小哲淡淡地说。
威卡王的心中无比想挽救小哲，可是他究竟还能做什么呢？他已经改变了，可是小哲也不在乎了，现在他就是烧了自己，小哲也依然认为他是一块顽固的寒冰，不对他抱有任何希冀，也不会给他任何希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