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双手负在身后,悠悠然的进了去。韩大人立马跟了上去。
尹先生在后面向上看了看,正巧看到门缝后的那个人,立即皱了皱眉,华浓惊慌立刻站起身。
“听闻尹先生这次回來,可不止带了娇妻孝子,膝下还有个干女儿,重光能否有幸,请尹先生引见?”男子一只手执着一杯清酒,眼睛却是玩味的看着尹维。
尹维笑了笑,“不敢当,六爷如今今非昔比,六爷盛情自然难以拒绝,只是我那干女儿,举止粗俗,识不得几个字,上不得大雅之堂,恐污了六爷的眼睛。”
男子还未來得及说什么,只听着有人敲门,而后便有人进來,正是一身红衣素裹的窅娘,微微上前行了个礼,“给诸位见礼了,”而后又看向尹先生,“夫君,可要叫两个姐妹上來助兴?”
窅娘平日里叫的是先生,如今在外人面前叫的是夫君,可见尺寸把握的很好,不会给别人留下话柄來说三道四,就算以前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指出來嘲讽。
尹先生看了看李煜,他也沒同意也沒反对,再看了看韩大人,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便摇了摇头。
“尹先生真是好福气,夫人长的闭月羞花,可是流年飞逝,记得当年你我相识,也算是一见如故,只道是如今多年不见便生疏了,先生当年也是落落不羁,安能摧眉折腰者也,重光今次前來直说便是,重光对先生的干女儿一见钟情,有意想结秦晋之好,还请先生成全。”
李煜一番话说得流利顺畅,沒有给尹维任何犹豫之处,先是叙旧,然后直奔主題,不曾婉转,尹维心里也是暗暗发憷,这些年果然是变了不少。
尹维脸上也是颇为难看,窅娘见状,连忙上去圆场,“原來是來提亲的呢,以往在北边住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來提亲,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可是多半是那丫头不满意,再來就是夫君舍不得这么早就嫁出去,这次恐怕也要逆了公子的意了。”
“夫人怎么知道令千金不愿?”李煜抬眼看她。
“她……”窅娘尴尬的说不出话來,说他长相不好?那也南唐数一数二的,说他才华不够?天下有几个人能比得过,说他家中贫困?人家坐拥江山。
只听得尹先生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上也掩饰不住的不满,“六爷如今是万人之上,何必來跟我纠结一个闺女,我夫人疼了她这么多年,情分浓厚,心意相通,自然是知道的。
六爷虽与我交好,可是也不能拿女儿家的清白开玩笑,六爷无媒无聘,无名无分,只带着一个韩大人,就想要了我身边的丫头,怎么,六爷是觉得我养大的闺女不如别人的,只能偷偷摸摸的做小吗?
还是六爷觉得,如今今非昔比了,就可以随意用强,我沒记错的话,我的徒儿娥皇还在那宫里吧,听说还诞下了皇子。”
尹维说到最后,有些玩味的看着他,提醒着他娥皇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干女儿就算是再像,也不是周娥皇,周娥皇要么死在了天牢门口,要么,死在了他的深宫。
“夫君……”窅娘担忧着看着他,担忧他的直言惹怒他,招來灾祸,可是尹维不以为然,冲着她安慰的摇了摇头,便是冲着周娥皇,他可以对皇后针对教坊坐视不理,也不敢动他一下。
“老兄,你怎么这么说话。”韩大人在一旁也是颇为担忧的看了看他,阻止他要继续说下去,看了看李煜寒着一张脸,连忙起來,纵使他为官多年,有些傲气,讨厌官场上那些官风,可是看着这一幕,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李煜在他提到娥皇的时候,的确是脸色僵了一僵,可是而后便恢复如初,对着韩大人笑了笑,示意他最坐下,“不碍事,尹先生向來是快人快语。”
李煜拿起酒杯浅酌了一口,而后便对尹先生说道,“先生说的的确是有理,我无媒无聘的确是冒昧了,先生放心,重光会安排好的,一定不会委屈了令千金。”
尹维原本稍稍缓和的脸色又僵硬起來,他是故意忽略了做小一说,毕竟,能给皇帝做小,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福分。
尹维故意不屑的一笑,“我恐怕是做不了主的,我这丫头,自小就骄纵,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是搞得天翻地覆不会低头,这一点,随我。”
说着,就一脸不满起身走了出去,也不管里面的人是何等的权势滔天。
窅娘也不好说什么,便随着走了出去。
“六爷……”韩大人试探的问道。
李煜笑着摇了摇头,“无妨,他会答应的。”
“六爷何必非要娶他的女儿,天下的女子多得是。”
“因为,两年了,她是最像她的,我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回來了,我不会再让她走,不管是什么代价。”
虽然天色漆黑,她还蒙着面纱,可是那双眉眼,细致处闪闪星光,真是像极了她的娥皇。
男子颜色温柔,里面慢慢都是温情脉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美妙的事情,而后慢慢变成了凌厉和坚定。
韩大人叹了一口气,主子能成这个样子,他是知道一二的,听说他两年前,亲自杀死了一个原本刚刚得宠就去偷情的妾室,听说那妾室是为了救自己的情郎才婉转承情,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还是个风流多情的帝王。
“有劳爱卿帮朕保这次媒,你与尹先生向來交好,你來他至少不会把你赶出去。”
“是,”韩大人应承道,“皇上,还有就是朝中徐派一事,他们结党营私一事铁证成山……”
“韩大人,”男子摆了摆手,眼里些许的遗憾愁容,“这种事在前朝就很常见,更是笔笔皆是,每个朝廷里都有那笔糊涂账,朕心里都是有数的,韩大人的忠心我自然看在眼里,先帝更是多次提起大人赞不绝口,韩大人为何如今还在这位子上,还不明白吗?”
韩熙载一噎,说不出话來,看着那个年轻的帝王走了出去,脸上满是失望,他自然是明白的,他们都想让他成为肱骨之臣,首先就是要学会在朝中长袖善舞,可是他宁愿和歌姬作乐也不愿沾染那些肮脏的下流事。
第二天,华浓刚刚起身洗漱,尹维便进來了,满脸的愁容,华浓也不敢多说话,站在旁边。
“华浓,我送你走吧。”
华浓眼里震惊,而后摇了摇头,“为何?就因为那晚我偷跑出去,多说了两句话?先生不让我嫁我就不嫁,先生让我贩夫走卒,华浓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可是先生却要华浓离开,华浓不知这世上可还有什么亲人可倚靠,又能走到哪里去,先生那晚上曾说华浓是您的女儿,那么我的家人在这里,又怎么扔下家人自己走呢?”
尹维一噎,眼里满是震惊的看着她,他竟不知,原來她对‘家人’竟如此的依赖,可是流露出來的坚定,真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娥皇,他又怎么能再一次看着她坠入情网。
“华浓,你必须走,我和你师娘在这里妥当以后会去找你的。”
“我就算知道先生你见多识广,也不知那皇帝在你把我藏起來之后,还会不会对你和颜悦色,先生怎么办,师娘怎么办,诺诺怎么办?”华浓定定的看着他。
“不好了,先生。”窅娘气喘吁吁的抱着诺诺跑了进來,担忧的看了看华浓,“外面來了许多人,是來提亲的。”
尹维听罢脸色骤然僵硬,看了华浓一眼,“呆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去。”而后大步的走了出去。
窅娘看了看她也跟着出去了,听着声音,应该是把门锁上了,华浓一笑,真是用心良苦啊。
华浓爬在书案前,铺着一本先生撰写的乐谱,还是特意去讨要來的,可是无奈却是一点也看不懂,偶尔脑海中蹦出一些很熟悉的曲调也恍然而逝。
先生曾说,若是说出去华浓是尹维教出來了,谁也不会信,大字识不得几个更别说是对牛弹琴了,把自己的乐谱当枕头,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个,怕是饿了,也会当了两钱去买一个包子。
华浓抿唇一笑,却听着外面传來嘈杂的声音,听声音,该是昨天來过的韩大人。
“韩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老兄,你也知道,我也只是奉命办事,六爷说了,我來起码老兄你不会把我赶出去,这才瞧得上我。”
“我记得昨都说过了,他这要强买强卖吗?当我是在卖女儿?”尹维的声音不禁大了些,教坊里的客人都看过來。
“老兄你小点声,后面还跟着不少人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再者能加入天家帝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老兄何必这么固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