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苦笑一声,好,谢谢你原谅了我,我还能和你平等的相见。我不会学着李煜对你纠缠不清,自我成亲开始,就沒有了拥有你的资格,只是李煜还不明白而已。
我亲手把我弟弟送到了你身边,明知他不学无术,明知他留恋烟花,明知他年少冲动,明知他会爱上你,所以,他宁愿冒着被杀他的危险,也要留下來等你,我该是自作自受了吧。
“给,”男子从身后拿出了那条被攥的有些褶皱的锦带,可是掩不了它本身的亮丽繁华。
娥皇一愣,怔怔的接过,眼里的热流涌现。
忽然听得府里面呼声震天,娥皇暗叫不好,该是发现她不见了。
“我要去见赵逸。”
“我先送你去庵堂,年叔他们已经去了。”
“不行,我要先去见他。”
男子略一沉吟,“好。”
策马而去,溅起了阵阵长风,娥皇艰难的捂住胸口,那颗越來越跳不动的心脏,还是紧紧的看着前方。
天牢门口,阵阵厮杀出长夜,耿耿冰河枯骨干,该是一队年轻精湛的人马形成包围之势,年叔也穿着一身盔甲,一手拿着刀剑,一手拉着赵逸向外跑。
不断的有人在后面倒下,鲜血淋漓,赵逸定是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马儿上的娥皇,抿唇一笑,纵使满身伤痕血色,蓬头垢面,那释怀一笑,日月失色。
娥皇顾不得赵寅在身后的阻拦叫喊,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气,向着赵逸跑去,只是一个长相普通,穿戴质朴的女子,向着他跑去。
赵逸在年叔的保护下,出了危险之地,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笑着看着她。
娥皇神色焦急,却十分的流利,她沒有像现在这一刻,期待自己的健康无忧,可是怕是再也不能了……
天牢城墙之上,一身白衣仙袂,飒飒而立,脸上带着却不合时宜的阴狠,略一手势,搭弓射箭,对着远处的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而娥皇感到的时候,正正好,扑到了他的怀里,一个转身,泪流满面。
“娥皇……”远处马上的赵寅看见了这一幕,刚刚脸上的凄凉一扫而光,不可置信的大喊一声,疾驰而來。
而这一声,也惊碎了许多人的梦。
城墙上的男子听着一声叫喊,面色苍白,眼底涌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看着下面女子背后的鲜红一片,像极了梅花树下,雪花簌簌,倾城一舞。
娥皇躺在他的怀里,手里拿出了那条锦带,皱皱的银白色,躺在手心,那是她最好期待。
赵逸小心翼翼的侧抱着她,生怕一动她就会很疼很疼,眼里蕴着浓厚的哀伤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多走两步,为什么要看着她跑过來。
两年后
“华浓,你可喜欢这北方的冰雪?”
“喜欢,北方的雪才是真正的雪,踏雪寻梅,自古风骨深刻的人都爱这冰冻的城池。”
“就是风大了些,出來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先生,是你让我出來看雪的,”女子娇嗔道,转身又对在添炭火的粗衣女子道,“师娘,你说是不是?”
粗衣女子一愣,脸色微微尴尬,“快进來吧,外面多冷。”
此人正是出走的窅娘,而那个叫做华浓的女子,便是两年前芳魂坠落的周娥皇。
“好啊,我们今天吃什么?”华浓得到话,立马机灵的进去了,坐在桌木钱,满眼期待的看着窅娘。
尹维这时进來,伸手在华浓的头上敲打了一下,“就知道吃,我的口粮都快让你吃光了。”
窅娘轻笑一声,连忙阻止道:“你轻点,她头又该疼了。”
华浓连忙跑过去躲着,“就是,我要是再打我,我不仅想不起之前的事,还把你忘了,到时候我忘恩负义,可不给你养老送终。”
“你这死丫头……谁老了?谁老了?”尹维一听,吹胡子瞪眼的嚷嚷道。
窅娘在一旁笑的花枝乱颤,“好了好了,我去看看诺诺醒了沒有。”
“师娘,我也去,我要告诉诺诺,不能孝顺他爹……”
同年,南唐元宗皇帝李璟卒。
传位于六王李煜,烟雨迷蒙的江南终于开始了它洋洋洒洒的跌宕起伏。
赵寅不满旧王朝的勾心斗角,自立门户,谎报契丹联合北汉大举南侵,发动陈桥兵变,建立宋朝,定都河南开封。
一个是腐朽沒落摇摇欲坠的旧南唐,一曲霓裳羽衣断送了他的繁华似锦。
一个是正在崛起势如破竹的新大宋,壮丽的山河长篇浩气凛然。
然,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
“华浓,你去对面抱些柴火进來,一会雪该大了,到时候就不好生火了。”窅娘轻轻摇晃着怀里白白嫩嫩的小男孩,脸上洋溢着幸福,一面对坐在那里剥核桃的华浓说道。
“好嘞,马上就去。”华浓跑过來,在小孩子白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围上厚厚的围巾,快要把脸完全盖住才转身就跑了出去。
窅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一边正在揉着面团的尹维说道:“先生,娥……不,华浓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呢?”
因为抬眼看了看她,笑了笑,手上也不闲着,“这样有什么不好?她不认识任何人,甚至不认识你我,她不会弹琴,不能跳舞,就念两句酸腐的词句,她不是当年的娥皇了,她是我救回來的华浓,重新开始,她会很快乐。”
“可她日后怎么办呢?”
“就让她跟着我们,等到哪一天,她走累了,过來跟我说,她不想跟我们走了,就给她找个普普通通的好人家,怎么,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和我们一起走?”
窅娘连忙摇了摇头,嗔怒道:“当然不是,且不说我们的情分,就说一个普通人,我也不能扔她在外面,我是说,万一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
“以后再说吧,就算是她恢复了记忆,活下去也好,寻思也罢,这些天都是她赚回來的,再者赵年那个老狐狸给她下的药毒入肺腑,用的多是虎狼之药,我也不敢轻易配药,只能暂时压着,睡了一年才醒过來,记忆都沒有了,也是个好兆头,怕是以毒攻毒,当年吃的牵机草牵制住了毒性,也腐蚀了她的记忆。”
“若不是她背着我给她的那把琴,她现在就算是有解药也活不了,那一箭,哼,可真是痕呐!”
窅娘了然的点了点头,忽然皱着眉头看了看外面,见一个身着华服,却又衣衫褴褛的男子路过华浓,撞倒了满地的柴火。
“你快去看看,外面那个男的,是不是告示上所说的,大宋皇帝的亲弟弟,我瞧着侧面有点像,正在帮着华浓捡柴火呢!”
“什么?”尹维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物事,顾不得围着围裙就跑了出去,对着远处的女子大喊:“丫头,你捡个柴火这么久,我们还吃不吃饭了?”
华浓一听,正在捡着柴火的手一顿,立马站直了起來,扔下了手里的柴火,掐着腰对着尹维大喊:“想吃自己來捡,老娘不伺候了。”
说着就连看都沒看那个帮着捡柴火的男人一眼,大步走了回去,尹维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她。
窅娘在里面透过窗缝看着这一幕,不禁笑了起來,学着他的语气说道:“还是你有办法,还不快去捡柴火?我们今晚还吃不吃饭了?”
尹维一噎,边走边回头瞪了她一眼,看着华浓趾高气扬的走了过來,倒也不生气,“你去揉面去。”
“不。”沒有多说一个字,连头也不转就走了过去。
尹维摇了摇头,走到那堆柴火面前,一边伸手从那男子手里接过,一边递给他一块碎银子:“多谢。”
“不用。”淡淡的两个字,让尹维庆幸,果然是,沒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又怎么能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两个字。
眼见着男子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雪色茫茫中,心中不禁感叹,真是可惜了,若不是为了保护华浓,沒有人比他更适合,可惜他将來也是帝王一个。
尹维轻车熟路的将柴火放到灶台门口,一边对着屋里面说道:“华浓,快出來生火。”
“不要。”从屋里面脆生生的传出两个字。
“华浓,你去生火,让先生來揉面,你又不会包饺子,要不然今晚可真的要饿肚子了。”听着窅娘在屋里面温柔的劝解,华浓低声应了,蛮不情愿的走了出來。
尹维已经将火生好了,只需要继续向里面填柴火就可以,娥皇坐在一旁的蒲榻上,对着尹维做了一个鬼脸。
尹维洗了洗手,打断继续进去揉面,一面对窅娘打趣道:“怎么你说话,比我这个师父说话都有用?”
“她可沒当你是师父,”窅娘轻笑道。
“师娘,我们非得走吗?”华浓脸色耷拉着,面无表情的问道。
轻轻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锦带,他只知道她曾经提过的锦带不见了,如今在他的手里。
赵逸,娥皇带着有你的梦,长眠此生可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