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执意又如何?”
“姑娘的眼睛怕是沒几个人能治得好,我为了让姑娘醒來,用了较为刺激的法子,以毒攻毒,姑娘正是毒素侵入了眼睛,才使得现在模糊不堪。”
娥皇脸色惨白,难不成自己要命丧于此?
“若是姑娘乖乖的呆在这里,我可以保证,一定安然无恙。”
“多久?再三个月?三年?三十年?”娥皇情绪有些激动,站起來紧紧的握着拳头。
年叔退后了一步,咽了口气,语气里明显沒有那么锋利,只是有些僵硬,“用不了那么久。”
他也不知道多久,实际上他是想赶紧的把她放回去,省得自己也跟着呆在这里,而且将军的心还在这女人身上,红颜祸水,而且又是南唐的人,南唐和将军早晚会有一战,谁能保证她会不会坏了将军的大事。
但是也不敢这么轻易的放了她,他曾经在将军面前立下军令状,况且将军每个月都会派人來看看情况,每天都有飞鸽传书汇报她的情况。
“该來的总会來的,姑娘不必担心,再者,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害你,焉知是祸不是福呢?”年叔敛了神色,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娥皇听出他语气里的变化,脸色一变,有些不好的感觉,“这话是什么意思,请贵人明示。”
年叔自知多说下去,只会让她更想回去,只得摆了摆手,“也沒什么,我也不愿伤害姑娘,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这里的婆子是伺候你的,有什么尽管吩咐,我是担心丫头年纪小,心性野,照顾不好姑娘,才找了婆子,姑娘别见怪。”
纵使说的是歉意,不找丫鬟,应该是怕丫鬟的嘴不牢吧,到处去说什么。于婆子一看就是稳重的,也放心。
“若是姑娘无事,我就告退了,呆会我会让人把药送來,姑娘既然醒了,也不用每天吃稀粥了,我会让厨房加些素食,这药忌荤腥,姑娘自己也小心着。”年叔说完,转身就想走。
“贵人且慢,娥皇有一事不明,无论如何,也得问一问。”
年叔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她 ,“请问。”说不说就不一定了。
“娥皇与师父结交江湖朋友,也算是豪气重信,虽然自小父母养的娇了些,也不见得得罪了什么人,敢问贵人,到底是何人把娥皇困在此处,也好让娥皇想明白了,届时也好赔礼道歉。”
娥皇自知一番话说得毫无差错,倒说得年叔有些挂不住了,只想早早的离开。
“也不是困住,更不是什么得罪,只是……”年叔皱眉,“也许是天意吧,姑娘且当一个友人邀來做客便是。”忽而又松了一口气,看了看上方那个倾城国色,却面色苍白带着满脸坚毅的女子。
娥皇皱眉,这算什么答案,“贵人,我离家许久,父母年长,未曾侍奉榻前,不知我父母身体如何?”
“令堂身体都很硬朗,姑娘多虑了。”年叔匆匆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不禁抹了一把汗,这丫头可真够难缠的,将军怎么会看上她?
娥皇哑然,还想说些什么,听着关门的声音便垂下了眸子,颓然的坐了下去,真是可笑,自己只不过好心救了一条小狗,却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天意?真是天意吗?
榻上的小东西委屈的舔了舔她的手背,好像在示意她不要伤心,小爪子挠了挠榻上的锦被,又打了一个滚,娥皇看得不分明,却也知道它是在逗自己开心。
娥皇伸手想拿玉佩给它玩,随后又发觉身上的东西沒了,玉佩让青杏给了尹先生。
想起尹先生,娥皇又记起之前尹先生的殷殷嘱咐,还有他送给自己的琴,已是物是人非,他去寻窅娘去了,也不知怎么样了。
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随遇而安”,娥皇松了一口气,何必想那么多,忧愁忧思也是自己而已,他们说什么就得相信吗?
每个人的欲言又止纵然可疑,可是她不相信,她的重光会轻轻言弃她而去,她的至亲父母会不去寻他,自己的至亲血肉都不相信,却相信两个外人,若是让先生知道了,不知道又得怎么说自己。
想到这里,娥皇心下放松了不少,至今沒有找到她,说明他们藏得隐蔽,自古言:大隐隐于市。又不敢用丫鬟的地方,必是热闹之地,如此想來,借着外力,定能出去。
只是自己的眼睛,还是多有不便,想到这里,娥皇亮起的眸子又黯了下去,毒?总会有办法的,只是哪怕死,也要见他一面,自己的两世的情牵,千百回的挂念。
我知,纵使我不在你身边,你每当提笔研墨,抚琴弄画之时,温良的眸子也会想见到我,只因,那时,你的眼里有我玥影横斜,沒有江山如画。
娥皇和衣躺了一会,只觉得身上乏的很,锦儿在一旁乖乖的趴着不动,偶尔抬头露出油亮乌黑的眼睛,看看沉睡中的娥皇便又低下了头去,就像守护一个主人一般,忠心担忧。
锦儿是娥皇给它起的一个名字,虽然听起來不是很好听,可是它最喜欢在锦被上滚來滚去,总不能一直叫它小畜生吧。
锦儿,锦儿,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桥朱户,只有春知处。
自从醒了之后,虽然嗜睡了些,可是感觉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好了,若不是知道这副惨败的身子早已毒入骨髓,她还真当自己能长命百岁呢。
眼睛也逐渐能看的清明,年叔从那一晚之后,便不再常來,一天一次也是诊脉而已,诊脉完了就走,绝不多说一句话,中间娥皇想说便已诊脉中禁语,否则扰乱思绪为由打断。
照顾自己的于婆子也是奉了命,不似第一天的时候那般的说的随意,娥皇问什么,她都支支吾吾,娥皇自知是让她为难了,便也不再去问。
陪自己最多的便是锦儿和赵逸,赵逸就是娥皇醒來见到的第一个男子。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抓不住的踪影。
“阿蔷,你不是会弹琴吗?去给小爷弹一曲去。”赵逸一进门就从榻上抱过正睡的正香的锦儿,坐在榻上,指着一旁正在看书的人随意的指使道。
娥皇头也不抬,指使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二爷这是从勾栏里出來了?是那里的姑娘伺候的不好?要听曲还來我这?对不住了,不伺候。”
和赵逸混熟了,也知道他就是个放荡的公子哥,可是心底还是稚子之心,玩心太重,人还是很善良的,两个人这几天每天都恶言相向的找点乐趣。
赵逸凝噎一顿,“不弹就算了,反正弹出來都一个样,又不能弹出花來。还是我的小黑好,多听话是不是?”说着就逗弄怀里的小狗。
娥皇一个抬头,放下手里的书,伸出手去,柔声道:“锦儿,过來。”
只觉得怀里一空,小东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蹭蹭娥皇的鞋底,乖巧的蹲下去。
娥皇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看着怔在那里无语的赵逸。
曾经他來和她抢锦儿,只因着娥皇给它取了名字,他说他早就取好了名字,就叫“小黑”,娥皇自从取了名字以后,赵逸叫它“小黑”,它就再也不答应,反而娥皇轻轻勾勾手,就急忙忙的跑过去依偎。
连个畜生都如此的贪恋美色,赵逸曾经偷偷的把它抱了出去,指着它的同类说道:“这才是美。”
而后赵逸很严肃的和她探讨是“锦儿”还是“小黑”的问題,最后小畜生很顺利的站在了娥皇的一边,娥皇也只能看着赵逸像吃了酸药一般,百味陈杂的走了出去,还不忘愤愤的回过头來,瞪了“锦儿”一眼,锦儿委屈的缩在娥皇的后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
赵逸搓搓手进來,面如冠玉的脸上满是愉悦之气,显得几分孩子气,抱着锦儿揉啊揉,不顾锦儿的挣扎,愣是要贴在毛茸茸的身上,看见娥皇正在临帖,便挪步过去,探头去瞅了一眼,“还不错嘛。”
娥皇看了他一眼,语气一如往常的冰冷,“沒事的话,出门关门向前走。”
赵逸脸色迥然,也很佩服这个外表似天仙一般的人物,其实内心里极其的小气。
赵逸站了一会,放下锦儿在书桌上,锦儿脱离了魔爪立刻团团转的委屈的看着娥皇。
娥皇放下笔,也怕锦儿一个激动扑上來,弄脏了刚刚临好的字帖,就伸出手去把锦儿抱下去。
看了赵逸一眼,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你有事?难不成是见我孤苦无依,可怜深深,想放了我?”
赵逸笑了一声,“想得美。”
娥皇微微蹙眉,斜睨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
赵逸叹了一口气,“年叔不让我说的,但是我觉得你沒什么意思,反正也出不去,就让你认清楚现实好了。”
娥皇心里一沉,总觉得赵逸接下來的话,天翻地覆。
风吹梅蕊闹,雨红杏花香。
娥皇沒有见到刚刚醒來时,于婆子所描绘的山水颜桃花,倾国倾城的桃色花虹,却见到了执子之手的漫天飞动的杏花烟雨。
一如绚烂的篇章一般转瞬成空,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娥皇一直是对杏花沒有什么好感的,生于迷离的四月天,沒有梨花的皎白澄澈,娇嫩动人,也沒有桃花的粉嫩艳丽,绝世倾城,更沒有梅花的铮铮傲骨,暗香扑鼻。
杏花又什么好呢,在这光芒凝耀的四月天,娥皇想,也许它是一种思绪,无声的开放,艳丽的张狂,热忱的告别。
娥皇站在最高的酒楼上,看着下面人來人往,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路过谁谁都道一声“恭喜”、“同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