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蔻紧紧抓住华月的手臂,眼中翻滚着黑茫茫的烟雾,千言万语,吐出来方知苍白。以和为贵,她前世就是吃了这四个字的苦,才眼睁睁看着亲人受尽折磨苦痛,被背叛、谎言、仇恨压得翻不过身,那个时候,又有谁为她说过一句话,做过一件事?!
华月吃痛,微微蹙眉,却也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到温玉蔻。
温承郢见温玉蔻脸色肃穆沉重,心知说服不了这个外柔内刚的阿姐,或许以前她压抑太久,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却,句句属实!
“阿姐,是我不好,没能保护你。”温承郢伸手按在温玉蔻的手上,冰凉,轻轻拉下来,握在手心:“你的痛,我感同身受。”
温玉蔻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这个和她曾紧紧抱在一起,分享着一切的至亲,容貌,奶水,食物,甚至于呼吸。他们的心脏本是一颗,一分为二,奇特珍贵,只要对方一动,就能立刻感应到对方的思绪:“所以,以后再也不要阻拦阿姐了,好麽?”
温承郢顿了一顿,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微微叹息道:“只怕阿姐早已打算好了,我的阻止,怕是没有什么用。也罢,我只要唯一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嗯?”
“每天不管多忙,也一定要派个人去我那里回报一声。如今我们姐弟见面的禁令既已取消,若是你忘记或偷懒,那么不管多晚,我都会夜袭而来,闹你个鸡犬不宁!”
温承郢威胁的话在温玉蔻听来倒像是小孩子的负气话,她也不介意,摇头笑道:“从哪里学来这等无理取闹的本事!天天被先生打板子的人,也不觉得脸红,还敢在亲姐面前放肆,小心我让紫嬷嬷赏你一顿好话!”
紫嬷嬷的好话?饶是温承郢这么心大胆大的人,也不禁瞪眼摇头:“紫嬷嬷哪儿有什么好话,从小到大只会唠叨,我耳朵都快出茧子了。还是桂嬷嬷好,稳重威严,一发火镇得住所有人。说起这个,阿姐,方才我去你院子,只有两个大丫环在,连个带话的人也没有。桂嬷嬷和娇月呢?”
他话音刚落,华月神情立刻变得苍白,举止局促:“少爷,娇月她……”话说到一半,看到温玉蔻平静的脸,她本来激动的心也蓦地沉了沉,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怎么了?”注意到两人神态不一,温承郢联想到她们的晚归,心中也急了起来:“快说!”
“她死了。”
温玉蔻淡淡道。
“死了?”温承郢又是一顿,很快问道:“怎么死的?你们回来这么晚,就是因为这件事对不对?是不是被窦氏为难才……”
“不是,你别多想。娇月是溺死的,死的时候我们正在跟老太君喝茶,所以跟她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我发现她是被人逼迫跳入湖中的,只是暂时找不到凶手罢了。”温玉蔻捻了捻衣服上的穗子,轻柔的穗子,扫着自己的手心,痒痒的,如同她的心:“倒是窦氏……这件事若与她有关,那可就是天助我也。”
“死便死了。她本就是窦氏派来的奸细,再说还和夕月联手推你入湖,我早就想找机会惩治她们了。不过算她还有良心,死得与你无关,倘若是窦氏逼迫的,那窦氏便是幕后凶手。阿姐,你打算怎么办?”
温承郢的心中只有自己的阿姐温玉蔻,只要不伤及温玉蔻,其他人的性命与痛苦全都不放在心上,包括他自己。所以这句话说出来,温玉蔻心中竟是暗暗一惊,只觉得小弟比前世更加精明直锐。
其实在前世,她虽然心中有小弟,可是大了以后就不再与小弟怎么来往了,一切靠仆人传话。所以她不知小弟所想,所做,所为,如今看来,小弟小小年纪便有这番心劲思维,将来必有大作为。
“昔日武太后听闻昌右臣周兴密谋造反,命来俊臣审问周兴,用的何计?”
“请君入瓮!”温承郢一下子说了出来,继而恍然大悟:“阿姐,莫非你想让窦氏亲口承认罪行,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咱们坐看好戏?”
“呵,不错,看来你天天逃课,竟没落下才识,也懂得这个。”
“我什么时候逃课了?今日来了两位贵客,父亲不在,各房的几位长辈们都去随侍作陪,我也被叫去了。不过后来我担心你,找了个借口就溜过来了。”
贵客……温玉蔻心中突然浮现一个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禁问道:“承郢,你可知道是什么贵客?”
“不清楚,不过看他们的气度谈吐,隐隐有一种压迫感,长辈们也是毕恭毕敬的,我猜大概是宫里来的。”温承郢说到此处,又是皱眉:“我越想越觉得眼熟!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落在我们府上。”
温承郢不知道,今天来的人中,有三皇子,而且温玉蔻已经见识到了。既然皇子亲自造访温府,那肯定有什么事发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温玉蔻隐约想起,女儿节后的几日,的确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她皱眉,只觉得脑中受到冲击,各种杂乱无章的事搅拌在一起,混乱不堪,她一时竟理不出头绪。见她不舒服,温承郢立刻送她回去,又嘱咐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温承郢一离开,温玉蔻推开正为她按摩太阳穴的华月:“华月,趁还没传饭,你去把翡翠带来,就说我请她帮忙做几个绣活,她若是不来,你就先邀她去你房里坐着,偷空来回我一句就是了。”
华月便放下袖子,应了一声是,忙忙掀开珠帘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