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停下脚步,扶着一颗大树喘气。暴雨倾盆,似乎是注定他今晚的可悲命运。眼前像是无尽头的密林,漆黑一片,看不见,沒有出路。他想放弃了,可脑海中闪过某人的笑脸,明媚如光,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
于是,他咬牙继续往前跑,只为遵守那个人与他的约定。他答应过她的,要早些回去,尽管有三哥在,他显得有些多余,但他仍是想陪在那人的身边。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摸一摸她的肚子,对那里面的孩子说些话。告诉孩子,他是七叔,是这个世上可能比你爹娘更加疼你的人。
在边城的三天里,他有好好想过。不管木头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他都要教他骑马打猎。爬树是必须要学会的,因为他七叔小时候是皇城里最会爬树的一个,连三哥都不是他的对手。反正也沒人规定女孩子不能爬树,要做女中豪杰,爬树那是基本功!
读书写字画画弹琴这一类,就让三哥去教了。他实在对这些头疼的厉害,上书房听课的时候,他最擅长的就是画乌龟。其余的,他都不行。相比较而言,三哥对于这方面就厉害的多了,所以的三哥教,武的自然就是他來教了。
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如果木头同意,那么他就带他出去到处游历玩耍,把他曾经走过的地方,都带着他走一遍。让他见一见山川河流,自然奇景,告诉他做人一定要胸襟开阔,要是被谁欺负了,不要去报复。回來告诉七叔,七叔帮他去揍人。
他会告诉孩子,要是学习烦闷了,被严厉的爹责怪了,就來找七叔。即便是三哥,七叔为了你也毫无畏惧!当然,前提是你娘亲不能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七叔能勉强与你爹对上几个回合,但对你娘,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沒有的。所以,我们的立场要在一开始就很明确,你对付你娘亲,我对付你爹。
那个时候,三哥可能就是大溟的皇帝了,孩子们自然就是太子或者公主。虽说身在皇族,婚姻大事不由己,但是有七叔在,你们想娶谁就娶谁,想嫁谁就嫁谁。别怕你父皇不同意,最多七叔带着你们私奔,天大地大,到哪七叔都能照顾好你们。
最后,他会看着孩子们成家生子,如果可能的话,还会看着下一代的小豆丁出生,会继续疼爱他们,保护他们。七叔就成了七叔公,渐渐老去,直至闭上眼,始终都是幸福的。
呵……
沈彦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单单是想象就已经让他这么开心,所以真的希望能够实现啊。可是……
脚下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大雨混着泥土,湿滑的路很不好走。他忍着一身疼痛跑了很久,终是沒了力气。如果可以,就算是爬,他也想回去,回到那人的身边。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告诉她,他沒有食言。沈彦就算是个骗子,就算骗尽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欺骗她。
因为她是小七的木头啊,就算从來都不属于小七,却始终在小七的心里,从不曾遗忘,也从沒打算去遗忘。
小七要对木头有多好?木头要爱小七多少?这些早就不重要了,他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只要天天见着她笑,就已经足够了。
“不行。木头……还…在等我回去……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沈彦撑着一棵树站起,力气不足,又跌坐回了地上。因为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却还是能隐隐看见不远处火把闪烁的亮光。他知道那是大哥的伏兵,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原來,这就是等死的滋味……
他动不了,干脆就靠着大树坐着。身上早就被雨水淋得湿透,倒也让他清醒一些。他又想起以前一起去玄武山寻找龙脉的时候,途中三哥去买干粮,他就和木头下了马车,坐在一处石桥上等三哥。
那个时候,他正看着桥下流淌的河水发呆。木头却忽然说,“小七,你知道阿难的故事么?”
他迷茫不知,遂摇了摇头。木头笑了笑,告诉他,“佛陀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美貌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就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阿难回答,我愿化身为青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那少女从桥上走过。”
记得当时他听完这个故事,跃入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只是觉得那个叫阿难的可真是个情痴。于是他问木头,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个故事?
木头眸光闪烁,她说,“只是偶然想起來,便说出來了。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來的,仔细想了想,觉得很不值得。因为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反而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脚步声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近。沈彦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现在想來,才明白当初木头说这些,原來是想让他早些放弃,不要执着。
可是啊,此刻的他,反倒觉得自己甘愿成为那个叫阿难的人。而且他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会一直等到她出现。因为不管等多少年,至少还能相见。可能时间长了些,但他真的不想食言。
所以,他抬起手捂住胸口,靠着记忆,喃喃念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那根木头……能从桥上走过……”
“找到了!在这里!”
人影靠近,刀光闪烁。沈彦闭上了眼,不愿再去看那些嘴脸。
三哥,要小心大哥。这一次可能沒办法和你一起安慰木头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如果还能替我收尸,记得日后一定要带孩子去看我。母后那边,就麻烦你费心安抚了。还有父皇……
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弟弟总是给你添麻烦,就这么把一切责任丢给你。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