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了一下,从外面探进来一个老人家的脑袋看着容锦慕说道,从混沌的脑袋里抽丝剥茧的探明了一些讯息,继而惊恐的喃喃到:“锦嫣,锦嫣呢?”
那老伯不知容锦慕口中的“锦嫣”是谁,但立刻反应过来笑眯眯的说道:“您是说那位小夫人吧,在后面呢,我家孙子和儿媳妇与我那老婆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唉,小夫人受伤颇重,怕是一时半会还醒不了,不过小公子放心,老朽家从过医,定然能保小夫人安然无恙。”
容锦慕也就放下心来,但听那老伯以为自己和锦嫣是夫妻竟生出些欢喜来,也不打算解释,向那老伯一通道谢。“老伯,我们……怎么会在您的马车上?”
“哎呦,说来巧了,咱们本是去逃难的,这天下不太平了。我们那儿子早年是去参了军的。唉,谁想不出三年便把尸骨抛在了外面,留下如今已经八岁的稚儿和婆娘,可怜我们一家断了生计,原本还是有些家底的,儿子没了这些年也差不多掏空了,现在又起了战事我们才想着一家人搬到边城去的,祖上还在那里流了一处宅地,我们这一家子也好生计,把小孙子拉扯大。”容锦慕认真听着,最后倒是那老伯一拍脑门不好意思起来:“嘿,瞧咱都说了啥,那日我们途经仙云镇时下来补水,才在河边发现了小公子,身边还有小夫人,那里水急得很,幸得一块老大的浮木被小公子抱着才保得了性命。我家老婆子最是热心肠子,又感动于你们夫妻二人一个挺身相救,一个不离不弃,便把你们带上了。看小夫人身上的羽箭,老朽猜的不错的话必是官兵所为,想起我那儿子,说什么都要救你们。晚上时我那小孙子溜出去玩,说是看见了一大群骑马的黑衣人在仙云镇,还烧了一处宅子,可是吓坏咱们了,嘿,辛亏老朽的马车跑得快,想来那些人也没奈何。”
容锦慕原本想着后来出现的那些人许是去救他们的,可是听到最后才知道是自己妄想了,那些人不但要杀自己,甚至还要毁尸灭迹,想来木驰现在一定是当自己已经死了,脸上更加悲戚。
“小公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遭来祸端?看您和小夫人衣着不俗,想来也是富贵人家。”老伯愈加对马车里的公子可怜起来。
“那些人不过是为了抢夺家产,多谢老伯相救,否则我们现在一定是魂归九泉了。”
“既然如此小公子便跟着老朽一家去边城避一时吧,等情况好些了再派人通知府上。”
“这……”
“哎,就这么说定了,只是咱家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往,恐是要委屈二位了。”李伯对救来的这二人相当喜欢,大户人家的孩子,唇红齿白面貌俊秀,正逢乱世,更多了些怜惜之意。
“您说的哪里的话,承蒙老伯一家相救,我与锦嫣才能幸活于事,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话倒让李伯不好意思意思,“小公子莫客气,老朽可不是要你们报恩的,这一路上相互照拂着也算天降缘分,就是不知小公子以后作何打算?”
容锦慕自然是不想回去的,思索了片刻说道:“虽是富贵人家无奈是非太多,这次遇难兴许是好事……若能在外面立足,也好过家中的诸多事端。”
老伯似是了然的叹着气,拿出一些干粮和水递给容锦慕,便扬起马鞭继续赶路。
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子的轱辘轱辘声在耳边萦绕,知道锦嫣没有大碍便放下心来。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布,并非是天生的富贵命,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思考着当下的处境没有一丝的焦虑反而生出了些让自己都觉得惊骇的想法来,若是就这样跟着这一家人离开,远离涂城,远离顾君烨,弃了一身的责任从此与她在一起岁月静好,这样也是美事一桩,只是那个女子定然不愿意吧,随即自嘲的一笑,自己当真是疯了。
那老伯说二人已经昏迷了三日,肩膀上的伤口还隐隐的泛疼,到了下个镇子的时候一群人停下来休息,生活拮据只好住在郊外。容锦慕搜便全身也没有逃出一两银子,拿了身上一块没有雕刻花纹的玉佩当了换了点银子,请了个大夫抓了一大堆药后就所剩无几了。毕竟是小镇,就算是皇帝用的东西到了当铺也成了俗物,痛心的看着手里的碎银和药包和宁生出了城与其余人汇合。
宁生是那老伯的孙子,细小的身子顶着一颗大脑袋,眼睛黑黑的,看人的时候会羞涩的笑。那老伯一家姓李,老婆子慈眉善目,媳妇身量娇小,长相清秀,不怎么说话却抢着做活,一家人何乐自在,让人羡慕不已。
“唉,慕公子,这一路上清苦得很,可莫要再为小儿花那些冤枉钱了。”
宁生拿着手里的糕点递给爷爷奶奶,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要,又递给母亲,那女子趴在宁生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腼腆的孩子又迈着细小的步子将手里的东西举到容锦慕跟前:“哥哥,吃。”
乖巧的样子让人爱怜,想是那女子刚刚的耳语,不禁心生赞意。最后一群人围到了一起分享着不多的美食。夜幕快来临时,老婆婆从马车上取下一口锅和一些吃食,儿媳妇便在一旁给锦嫣熬药。
容锦慕将锦嫣从马车里小心的抱出来,宁生拿了小瓷盆到小河边打水,端到二人身边。从怀里取出一方洁净的帕子湿了水给昏迷不醒的人擦脸。宁生怯怯的呆在母亲身边,不时的往这边瞅两眼。
农家淡饭,容锦慕却吃得很开心,怀里的女子不曾醒来,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把药汁灌进去,一脸疼惜,坐在一旁的一家四口羡慕的看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行六人便在两辆马车上度过,容锦慕要照顾锦嫣,便和换到了后面宁生驾的马车上,少年年纪轻轻,技术却很娴熟,只是不爱说话,容锦慕便把锦嫣抱在怀里仔细的看着。按说锦嫣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却不见醒来,李伯宽慰道:“夫人身子弱,想是先前承受了不少波折,小公子别担心,兴许过两天就醒了。”李伯一家担忧着锦嫣的伤势便放慢了马车的行进速度,直到三日后的黄昏才到达了祁国与炎国的交境的一个城:留仙城。
一行人到了城南的一处大宅子里,容锦慕把锦嫣放到马车上帮着一家人搬运物什。那宅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依旧可以辨得出当初也是大户人家。李伯解释道:“祖上留下的,出去闯荡了大半辈子不想一把老骨头了却要靠着祖宅养老。”
话语里带着些沧桑,容锦慕也就明白了他们一家缘何那么不加考虑的就带上了他和锦嫣两个陌生人,心下感激却无以为报。
简单的收拾了几间屋子住下,第二日婆媳二人上街去置办家具,宁生和李伯在家收拾屋子,容锦慕已经能自己熬药了,帕子蘸了温水擦掉嘴角上的褐色药汁,温柔的眸子里只剩下怀里的女子。
在无尽的黑暗和混沌里挣扎了许久后,前路升起一豆微弱的光亮,惶恐了许久的心仿佛看到了一丝的希望,努力的抬起沉重的步子向前迈入,耳边似乎传来飘渺的呼唤,有一人呢喃着她的名字:锦嫣,锦嫣……伸手触不到的面容,在自己脑海里回放,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欢喜的,有怮哭的。
“锦嫣,锦嫣。”容锦慕扔下帕子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怀里的女子转动着眼珠,眉头微皱。一刹那的欢喜无法言喻,叫着她的名字,看着她醒过来。
“呜……锦慕,这是怎么了。”睁开眼时陌生的环境有些不适应,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眼窝深陷,一身粗布衣服,脸上净是担忧。
“没事,没事,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锦嫣,你醒来就好。”
激动的少年眼眶泛红,只有历经磨难后的欢喜,只想把眼前的女子搂进怀里,不过最后还是忍下了。
锦嫣不懂他缘何如此激动,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男人怀里的不禁脸红起来,无奈身子还是无力,只能稍稍挪动下。
容锦慕明白了她的动作,拿了一床被子放到锦嫣身后,扶着他。
“好些了吗?那日坠崖之后我们便都失去了知觉,后来幸得一家人相救,还为我们治伤。那些杀手没有死心,继续派了人去崖底追杀我们,所以我么现在已经不在仙云镇了。”
“那这里是哪里?”
“留仙城。祁国和兖国交界的一座小城。”
混混沌沌的心被容锦慕的解释破开一道裂口,现在当真是已经离那人千里之外了?继而问道:“现在是第几天?”
“第七天。”容锦慕不想看她难过,可是心底却有一道声音却叫嚣着让他去靠近她。
身子无力的瘫软下来,她不知道那七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是怎样的一副样子,而顾君烨是否已经攻占了涂城,他是胜是输她全然不知。
“锦慕,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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