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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瑞王看着红衣女子,目光忽的沉静下来。
他的右掌上因为击杀而余留一道红印,左掌却有一枚腰佩浅浅的印痕——这是因他方才出招时不曾想过有人会出手阻拦,右掌间的气力一时隔滞,不得不错开而以左掌挡住凭空掠来的杀气,谁想却击打到了红衣女人腰际的龙息佩,许是力度过大,所以才留下一道并不会久留的印记。
“荭雪……”然而怀瑞王抬目看着红衣女子,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龙息佩,你还留着……”
一千年的时光如此久远,久得连他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可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却无法磨灭。也包括他当年送给她的一对龙息佩。
那两个近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子就站在他对面,用同样警惕的眼色在看着她。
然而就在他话音方落时,她们的神情又都有了不同的变化!
“他知道我是荭雪?他还知道龙息佩?”荭雪有些发怔的看着他,一旁的萧钰拭了拭泪,目中不知是愧疚还是担忧,她也看着怀瑞王,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疑虑。
他自然是认识荭雪的。
昔日的恋人,怎会轻易可以忘怀。
在那个梦里,这个男人最终还是站到了大义那边,用彼此的分别欲要换取族氏的安危。
他对荭雪应当是愧疚的罢。
他为她夺取了祭司之位,可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她。
“荭雪!你还留着……你还留着龙息佩。”怀瑞王失神的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两枚几乎一摸一样的龙息佩就在她们的腰间晃着,于他眼下闪过一道晶莹剔透的光。正当他将手伸向龙息佩时,红衣女子身上的那枚却率先碎裂了。裂痕从龙息佩首端向尾部蔓延,碎裂的声音极小。但它的速度却是非常的快!就在他指尖还游离在半空,龙息佩已从裙摆上坠了下去。
一声脆响,龙息佩居然就砸得四分五裂。
“那是我的东西!”荭雪见他弯腰去捡。猛地推开他自己俯身下去,神情哀伤的把龙息佩的碎片拾在手里。
“是。我知道那是你的东西,我,我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荭雪头也没抬,雪白的面色凝固如冰:“这是他,是他送给我的……他说,只要龙息佩还在。他就还在……”说着将掌心里的东西捧到眼前,眼泪再也无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可现在……龙息佩不在了……”
那只从佩中掉落的小蛊虫还在方砖上艰难的挪着身子,然而这一刻。它显然被主人忘记了。
萧钰几步上前,眼里的所有光芒都没有了,她忽然问道:“那个‘他’是谁?”
莫非,荭雪是记得贺楼朝奕的?
“他……他是……”荭雪顿了顿,片刻后在怀瑞王期盼的目光下说道。“他是祭司大人……是贺楼族的祭司大人……”
这短暂的须臾里,怀瑞王心口仿佛堵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然而听到荭雪的话,他瞬间浑身的轻松:“荭雪,我就是祭司大人!”
“是你……是你毁了祭司大人的龙息佩!”
然而。他的舒坦并未持续多久,原本蹲在地上的荭雪忽然挥掌袭向了他,掌风掠过之处,皆带着暗涌的杀机。
“钰儿!快躲起来!”观察已久的贺楼倾见怀瑞王与荭雪打起来,急忙挪着脚步过去将少女拽到身后护住。
萧钰微的动容,纵然看不清贺楼倾的面貌,然而仅是盯着一双明目,她就知道这女人曾经是何等的美貌。母后在西南郡也没少跟她说过,贺楼三姐妹中,最美的便是大姐贺楼倾,她的美,不是用倾国倾城可以形容的。
不过,萧钰却未继承亲生母亲容貌上的优点。
她反而更像自己的小姨,说不上美,但看着却很舒坦。
“钰儿,怀瑞王方才为何要动手杀你?”贺楼倾担忧的问道。
惹上了他这等人物,那跟自掘坟墓有何区别?
萧钰将一门心思放在不远处的斗场上,压根就没听到旁人说的话。
荭雪招招紧逼,然而怀瑞王只退不攻,不过他身手极好,不管荭雪的攻击多迅疾猛烈,他总能轻易的避开。
随着红衣掠起,殿中最后的帷幔也被她扯落坠下。
印着繁复花纹的血色帷幔顷刻压在了怀瑞王身上,荭雪反掌抽藤,粗如手臂的藤蔓在同一刻从半空中直击他而去!被幔布盖住了视线的怀瑞王似乎能感知到荭雪的杀机,但他却一动未动。似乎在静静等待死亡。
然而,藤蔓在落到他身上前竟被人以利剑格挡住,来人不知什么时候进入殿中,看到满头白发的女人缠住了荭雪,萧钰本就悬着的心更是蹿到了嗓子眼。
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即便她白发苍苍,但那双看着荭雪充满恶毒的眼睛,是不会变的。
“阮梦兰?她怎么会来?”
更准确的应当是问,阮梦兰是如何闯入皇宫的,并且未引来一兵一卒?
贺楼倾一直是云里雾中,此刻见到这个虽然苍老但并不普通的白发女人,目中满含着震惊。
半空的藤蔓顷刻之间被阮梦兰手中的剑绞碎,荭雪的惊讶不亚于殿中的任何一人。
“你怎么可以伤害朝奕?”阮梦兰冷冷盯着红衣女人,“他为了你,倾覆江山,可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他……真是狼心狗肺!”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荭雪斜她一眼,自顾自说道,“这么厉害的功夫,一点儿也不像是大淮子民能学得会的。”
“你……你不记得?”闻言阮梦兰微微一震,目光从劈开帷幔走出来的怀瑞王身上再度挪向她。
荭雪怎会不记得她了?即便自己容貌已苍老,可身法一直未变,荭雪竟会忘了她?
千年前的情谊与仇怨,难道她全都忘却了?
怀瑞王目中的希冀也渐渐被荭雪冷漠的目光浇灭,他抬起手掌看了看,龙息佩的印痕早就消失了。就像时光一样,悄然而退,让人抓不住尾端。
“我应该记得什么?”荭雪退向萧钰身边,依然是一副护住她的姿态,“你们是什么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杀了他!”说罢,冷眼睥睨看向了怀瑞王。
他唇边的最后一丝镇定也被她一句话抽离。
萧钰很清楚的看到,他额上青筋突起,定是蓄了满满的怒意。
莫名被他目光一扫,萧钰有些恐惧的躲到了荭雪身后!
“让你逃你不逃,现在可好,又来了一个!”荭雪低声埋怨道,“想走也走不了,那便同归于尽好了。”
反正,能被天魔杀死也是死,只要毁了她这副“不死之躯。”她也并非一定要战胜天魔!
萧钰显然没有她的胆量:“一个阮梦兰连你都对付不了,何况是我。”
“阮梦兰就算身手再好,也会有死穴。”荭雪随手拿起桌上削果的刀递给了萧钰,“只要我一直攻击怀瑞王,她便不能专心对付你,你寻个时机,一刀捅死她,若她压根就不理你更好,你就直接逃走。”
“那你怎么办?”
“我说过,我自有我的办法。”
荭雪再也耐不住性子,狠狠剐了少女一眼。
贺楼倾虽不明白此时的乱局,但她与荭雪一样,都很担心萧钰的安危,当下竟也附和道:“我会帮她的忙,你听母亲的话,先走可好?”
“不行,你不知道,这两个人比魔还可怕!荭雪这样厉害都被阮梦兰打得落花流水!”
荭雪显然不喜欢听到她的评价,目中原本的冷意居然有了一丝不满。
还不等萧钰再多说,她足尖轻轻一点,竟踏着虚空掠了出去。阮梦兰瞥见这一幕,也跃身而起。
很快,藤蔓与剑锋再度交缠在了一起。
荭雪袖中的藤蔓如同斩不尽,被阮梦兰的剑锋砍落一截,便又有新的一截长出来。因而让本就处在下风的荭雪多拖延了败战的时间。
“快走!”趁着无人注意这边,贺楼倾猛地将她推向了后殿,“从侧门离开,小心些,别被人抓住。”
然而萧钰走了几步后便又停下来。
荭雪与贺楼倾都在此为了她拼命,她怎么可以独自逃走?未免太不讲义气了?
一想到此,她的脚步便怎么也挪不开。
“还不快走!”
贺楼倾催促道。
萧钰反而走了回来:“我不走,大不了同归于尽!”
话音方落,身旁忽然劈来一道光芒,等到它退却时,脚边的方砖已被齐切成两半。
这是阮梦兰与荭雪交战而波及过来的。
萧钰不敢想象,这一刀若是落在荭雪身上会如何。即便她有不死之躯,可阮梦兰的剑法也并不寻常,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阮梦兰也是个魔物。
魔的争斗,岂是常人可比拟的。
“小心!”在另一道剑芒坠来时,贺楼倾将陷入思虑的萧钰推了出去,然而,她的双脚却被剑气击得碎裂。
价值万金的沉木在一霎那碎成粉末。
贺楼倾感觉不到痛意,只是抬头见到萧钰震惊的神情时,她才意识到,这双由全大淮最好的工匠所打造、支撑自己多年的“腿”终于毁成灰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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