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傅铭勤不负王爷责任,及其贴心的一句‘皇兄需要我去帮忙暗杀吗?’来说,朝中诸位大臣很有看法,引经据典,感同身受的发表了自己为人臣子,又为人长者的感慨。
“陛下,庆国使臣之言,有礼!百行孝为先,历来以孝治天下,此乃其一;其二,两国此时成秦晋之邦,也有利于威慑西国!”
“启奏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妥。单说一点,国丧未完,大张旗鼓办喜事,此不孝之极,让陛下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吴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臣反对,陛下……”
过生日,简直找罪受!!
傅铭天拖着下巴,看着底下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心里默默的点蜡着,看着义愤填膺,实则各有小算盘的大臣,嘴角飞快的划过一道带着讽意的笑容,随后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搞定一切,“我耽国王爷娶个妾也值得诸位爱卿如此激昂万分吗?”
“……”
一字一顿,声音平平淡淡,甚至带着一丝冰冷却恍若惊雷,响彻殿宇,殿内武百官一瞬间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像是失去了控制,无法言语。
妾……妾?
若是皇帝收进了后宫,那身具政治涵义的巧妍公主顶天被封为妃便足够了,但若是跟傅铭哲。两人也算“门当户对”,正妃之位足以见证两国之宜。虽然两国断交几十年,近十年来庆国处处挑衅,但就论那大获全胜的一仗,庆国签下求和书,赔款送人质,耽国就该显出泱泱大国的风范来。
可如今皇帝金口玉言,一句妾,便是活生生的打脸。
砸完雷的傅铭天丝毫不管众人面色如何的迥异,战败国给他这么多的礼遇干什么?更何况,还是不听话,看不清行情的两人。真是……傅铭天一挥手,乖乖立即知意,弓腰递上接下来要议事的奏折。左手颇为艰难的接过鎏金拜纸,傅铭天粗粗浏览一番这份加急的奏折,略微头疼的想要揉揉太阳穴,舒缓一下额上欢腾的青筋,却碍于厚重的白粽子手臂放弃了,自暴自弃般懒散的靠着龙椅。右手边庆国闹腾不停,左边一直安分的友国也趁机“落井下石”,更不用说附属小国,个个眨巴着眼打秋风。
真是内忧外患,偏又花团锦簇。
傅铭天暗忖了一会,将奏折紧紧的揉在掌中,过了许久,“传朕令,循王守陵孝心可表,嘉之,又庆国之南宫华帝亲上书言之,虽在我耽国国丧之期,不宜嫁娶,朕特开恩,其带公主回庆国探亲侍疾!”
饶是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大风大浪,但回神过来的大臣皆是神色诡异万分,愣怔着下跪行礼,“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铭天点点头,挥手示意人起来,捏着奏折进入下一个议题,“西国派太子来又如何,朕说了一切从简,礼部你安排人接待息太子一行。”
“启奏陛下,臣……”身为礼部尚书,沈济觉得自己最近该去拜拜佛了。自打傅乾帝登基以来,科举改革,礼部打前锋,规规矩矩的祭祀也能惹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灵异之事,错的还是他礼部,先如今简简单单的接待一事,心里微微叹口气,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臣昨日受命款待息太子一行,太子直白言之他之所以前来是因为临西和谈,二十年之期已至,又吴后仙逝,今—”深呼吸一口气,沈济颤了颤身子,下跪,“请陛下恕臣大逆不道之罪!”
“说!”
“息太子言之,‘耽国陛下,吾皇与吴……仁的临西和谈明明确确,白纸黑字,二十年之期已至。吾主曾言,若得……勤王之诺,嫁与西国为……后,共享天下,主愿与耽国永修秦晋之好!现今两国是……战是和,还请陛下早日断决!”沈济磕磕巴巴的复述着,“若应允,西国愿割让桐城,湘边两座城池,十万惊羽铁骑,另珍宝无数,以表诚意!”
撑着独臂的左手,傅铭天耐着性子听完,心头的火苗子早已烧成熊熊烈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共享天下?狗屁!傅铭卿乃是我耽国的皇!”顿口气,傅铭天掐着手指甲让自己冷静下来,“皇天嘉之,祚以天下!朕早已下令告知诸国,见其如朕,但是西国使者一口一个勤王,此乃不尊我耽国之国威!”他唰地起身,带起金黄冕服咿咿作响,恍若龙鸣,居高临下,巡视殿上诸臣,目光深沉,“我堂堂耽国祚皇,难道要给人作践?我堂堂耽国,难道岂无儿郎?两座城池,十万兵马,痴心妄想!要战便战!耽国岂自甘堕落!”
虽然西国太子不似商量,而是命令的口吻,让人听在耳里很不舒坦,但是群臣默默的看着丹陛之上气势逼人的皇帝,不由的诧异起来。皇帝貌似反应过于激烈了吧?
——
“啊——欠”
傅铭勤丝毫没有意识到千里之外有人在打自己的主意,也不知道殿堂上皇帝怒气冲冲霸气侧漏的跟群臣们喷起了口水仗,一字一句的论证着他的好处。他正努力的跟自己的鼻子较劲。一大早起来,头就晕沉沉的,鼻子跟着痒痒的,想要打喷嚏却又打不出,不上不下正难受着。
“主子,您受寒了,奴才去请太医!”
“不要!”傅铭勤继续努力着啊-啊欠,他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热了,力气也使不出来,但是一想到太医,脑中就浮现各种难以下咽的药渣,瞬间摇了摇头,“本王好的很,本王……福公公,你怎么在这?”
眼前之人一袭青衣宫装,除了双鬓微微泛白的花白发丝,如同万千的宫侍一般平凡无奇。
傅铭勤惊讶的后退一步,白皙的脸颊原本就因为伤寒透出股红晕,如今再惊吓的激动之下,更是红润异常。
福公公,吴仁身边的贴身总管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受若惊兔的小主子,“主子,您说笑了,咱家不在这,还能去哪里?”
“我—”傅铭勤蓦然瞪大了眼,嘴巴大开,嗫喏了半天,却支吾不出半语。记忆却像卸洪的闸门被阻挡的滔滔江水,一下子冲到了他迷糊糊昏沉沉的脑袋,倾倒而出。
一个时辰前,他该练剑却还在睡觉。因为睡觉的时间,他在……沐浴。
记忆回到他勤勤恳恳,磨磨蹭蹭的批复了那些他从未见过如此罗里吧嗦的奏折后,傅铭勤果断的告别了皇帝,愉快的回了自己的瑾宫。在宫侍的侍候下美美的用了晚膳,休息了一会儿便又练剑打坐。最后带着勤劳的汗水扎进了浴桶。
在水里游得正欢快,忽然而来的皇兄却留着血,让他不得不停下,又请了太医,最重要的是,皇兄这么大的人害怕,不敢一个人睡也就算了,他的浴桶好小,害他不得不半夜跑回去。
“阿嚏!”傅铭天以一人之力战斗了全部的朝臣,正轻声哼着歌往回走一边回放着昨晚的旖旎事件。美人出浴美,不过,一回想起昨日种种,傅铭天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紧蹙了一寸,面色也随之灰暗,媲美锅底。
身为皇帝那根纤敏的神经刷着他的小心肝,上辈子他究竟错过了多少事情。一夜被焚的瑾宫,到底是因为皇帝哀思过重,不忍触景生情,还是因为瑾宫里面的各种待遇堪比皇帝,甚至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身为男朋友未来夫夫那根纤敏的神经更是欢腾的出来鄙夷着他的智商。跟男人说一心一意很过分?跟一个接受三妻四妾后宫佳丽无数性!教育的皇子殿下谈情说爱很难?
凑在一起的麻烦事情一堆堆,傅铭天愈觉得自己神经逐渐的强大,或者说太粗折腾不断?
正当傅铭天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傅铭勤脑袋正回忆到十五天前,他不小心偷听到父君那些年的故事。
“许我退避三舍之诺,他日我还你一世和平,修两国之好。”
其实回溯不是问题,问题是独自跑到苗疆,追寻父君踪迹而来的西国皇帝李旭枫。他隐约听着大概,便是西国的皇帝他喜欢父君,可是被傅明帝抢了先,介于他当时刚登基地位不稳,所以只能放手,如今有能力能护住父君了。
然后便是父君忍不住的嗤笑,一个两个三四个,个个皆有苦衷。摆个痴心无非是得不到。
再然后,
傅铭勤默默的垂下了头,他以为父君大概不喜欢傅明帝,也该是相敬如宾。可是,他原来是父君此生最耻辱的存在。
原来他的出生是被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
原来他并不是父君骄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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