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对对对,是青者自青,天生本色。和青一比,蓝差远了。蓝嘛,蓝了叭叽的,哪儿有青那么吸引眼球哇!……”
“讽刺我?咬你!……”
两个又胡闹一番,彼此调笑够了,终于安静下来。
她变得意为虚心,承认是平时观察、长久积累、向他学习的结果。
他就又好为人师,传授她几条日后继续和记者们打交道的经验——比如男人在女记者面前要装傻;女人在男记者面前要装乖;如果同时面对男女记者,那就装怯。凡记者,都愿意看到被采访对象智商低于他们自己的表现。他说你越是智商大大地高于他们,越是要装出智商低于他们的样子。起码要使他们认为,你觉得自己的智商也和他们一样高,而不是反过来,好像你认为他们的智商和你的智商一样高……
她说:“知道呀,我就是这么做的嘛!单单对那个小破女记者有点儿例外。她太爱出风头,以为她那么一问,我就尴尬了。小样儿!我心里别提多讨厌她了。长得抽抽歪歪的像颗干枣。还没你那个妹子经得住一看呢!你那个妹子起码还有副身架在那儿!……”
鄙视态度,溢于表。
他就谆谆教导,对那类小记者,不值得往心里去的。而且呢,越是那类小记者,有时候越危险。因为她们既长成那样,又是记者,明知自己不招人喜欢,还偏偏得往人多的场合扎,心理渐渐地就变态了。心理变态了,就总想干点儿什么损害别人的事儿,偷着乐。所以呢,如果避不开危险,那就要善于化险为夷。化险为夷也不是多么难,有个什么活动,别忘了她们就是。寄张请柬,亲笔写上真诚期待之类的话。再不,图省事儿,请柬上签个名就行。总之,使她们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有个位置。爱来不来,不来也不缺她们。年啦节啦的,派人送点儿东西去。人嘛,那都是经不起笼络的。恰恰是那类小破记者,笼络住了,可愿意为你的事儿鞍前马后的了。因为没人待见她,你待见她了嘛!这年头,即使鸡鸣狗盗之辈,那也多笼络一个是一个。连这个星那个星的,能笼络她们,还尽量笼络着她们呢!万不可轻易得罪她们。在老百姓之间,这么行事的人,那也总没亏吃。比如一个大院里,住着一位斯的先生,也住着一个“滚刀肉”,就是仿佛谁都惹他(或她)不起的主儿。一般而,先生对“滚刀肉”,往往主动打招呼,总是客客气气的,未见得是多么怕“滚刀肉”,而是比对方聪明了。日久天长,“滚刀肉”就被感化了,张口闭口先生长先生短的了。先生一旦在街上受了欺负,“滚刀肉”兴许还会脱光了膀子,替先生两肋插刀呢!人嘛,总归都识敬的……
她就不但变得虚心了,且又变得崇拜之至了。这些寻常现象经他一分析,一指点,她总是大有收获。她不得不又一次暗自承认,和他相比,他终归还是很厚的,自己终归还是挺薄的。
她半点儿自得也没有了。往他怀里一偎,不打算再开口了,只想竖耳聆听了。
他还挺怀旧地说——从前的年代,记者是很受人尊敬的。能成为记者的,那都是大学毕业生。全中国大学生那么少,凤毛麟角。人们被他们采访,能不心怀敬意么?说现在,大学生算什么,早过剩了,连科的研究生都很难找到工作。从前的老记者,或者退了,或者当主任、副主编、主编了。一线跑新闻跑采访的,都是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自己还一问三不知呢,凭什么能力当记者啊?所以搞得一份份报纸,天天是鸡零狗碎。若在高中就是那学习拔尖的,也不至于沦落到大学科去。成了科大学生,还不好好学,所以出了校门,就只能在报界混碗饭吃。记者这行当的风气目前又是那么的毁损从业的人,看出她们身上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就得见怪不怪,多多包涵。社会嘛,全凭人和人之间互相包涵,才是个社会,才叫和谐,要不成非洲大草原了,天天你想吃我,我想偷袭你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