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振庆拿起了茶杯,望着它却没喝:“因为你这句话,老子又多在北大荒待了五年!如果五年前我返城了,今天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他又来气,狠狠将茶杯摔了。
张萌仍一动也不动。
吴振庆进一步逼问:“你究竟爱过我没有?你回答!”
“我……我……我的确没往和你结婚这方面去想过……”她双手捂着脸哭了。
吴振庆怔了片刻,苦笑道:“没想过……”——他仰起脸望着屋顶,“我明白了……当年你需要一个用他的整个心去关怀你、体恤你、爱护你,在你需要某种精神安慰和感安慰的时候,给你以最大安慰的人,结果我就成了你生活中的这么一个角色,而且是心甘愿的!一个百分之百的大傻冒!你感激的方式就是——有能力有机会的时候你将报答我一次。比如现在我落到没有正式工作的地步,你可以四处求人为我找到一份工作!报答了,你的心理就平衡了。你也就有充分的理由忘却当年的一切了,不必再隐姓埋名似的怕我找到你了,在我面前也不会觉得曾欠我什么了;而我吴振庆呢,也就应该识趣地、自觉地、永远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他眼中也淌下了泪水。
他仰着的脸缓缓恢复正常状态,转向张萌:“那好吧,我就识趣些,我就自觉点儿,我这就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今后你再不会见到我……很抱歉我一时不冷静,摔了你一个杯子。”
他缓缓弯下腰,将碎杯片一一捡起。
张萌双手从脸上放下,略抬起头望着他。
他轻轻将碎杯片放在茶几上说:“告辞了。”
他走向衣架去取雨衣。
张萌跑过去抢先将雨衣取下,抱在怀里,泪眼盈盈地说:“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那么自私……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当年是不是爱过你。当年我不懂那究竟算不算爱……”
吴振庆说:“女士,把我的雨衣给我,我没有时间继续听你的解释了。”
张萌急急地说:“你听我说,我求求你再听我说几句,我曾不止一百次说服自己,只有和你结婚才算对得起你……可是我的年龄每长一岁,我对结婚的含意也就多明白一层,就越加清楚——我……不爱你。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合适,那将使我非常痛苦,也必然会使你痛苦……”
“够了!”吴振庆拽雨衣。张萌扯住雨衣不放:“既然今天当面说开了,你就让我把心里话全说出来!我……我理解一个男人像你这么深地爱一个女人,却得不到同样的回报,内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可以为你做一个女人最感到羞耻的事……我愿意使你对我的爱得到一部分满足……三次、五次、十次、几十次,我愿意!只要这样做能渐渐减轻你内心的痛苦。哪怕就在今天,就在现在,我也愿意!我只是不能把我今天刚刚开始的新生活重新和你牢牢地拴在一起,那对我是十分可怕的事……”
她说时,吴振庆瞪着她,默默听着。见她不再说下去,他问:“说完了?”
张萌松了手:“说完了。”
她喘着气,如释重负然而异常镇定地注视着吴振庆。她脸上的表告诉他,此时无论他对她有怎样的举动,她都不会做丝毫反抗的。
吴振庆注视着她,将雨衣扯到了自己手里。
张萌又闭上了双眼,期待着生什么似的。
吴振庆扇了她一耳光。张萌捂住脸,侧转身。
那边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张萌缓缓转过脸时,吴振庆已走出门了。
张萌泪流满面的脸,望着屋子的这里那里,一张张纸上古里古怪的黑鱼,似乎都在瞪着鼓凸的眼睛,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她从各处将那些画拿起,扯下,一幅幅揉了,揉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纸团,抛了满地……
她缓缓走到窗前向外俯望——
在细雨霏霏的街道上,穿着雨衣正从平板车上扛起煤气罐的吴振庆脚下一滑,跌倒了,煤气罐滚出老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