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母故意咳嗽了一声,之后敲门。
吴振庆在里边说:“进吧,敲什么门啊!”
吴大妈慢慢推开门,满屋的烟雾,呛得她不禁倒退了一步。
吴振庆坐在一只沙上,头垂得不能再低,指间还夹着烟。
胖姑娘倒靠写字台站着了,也在吸烟,并且瞪着吴振庆。那形,仿佛一个在审问,一个在受审。
吴大妈说:“你们……这是……”
胖姑娘自信地回答:“大娘,我们正谈在关键处……”
“那,你们接着说,你们接着谈……”
吴大妈又将门关上,出去了。
3
吴振庆来上班了,桌上摆着一厚叠煤气证。吴振庆望着它们,而居委会主任(当然是一位大妈)望着吴振庆说:“今天要换三十二罐。以后,换煤气的人家会把证送到这儿来,你每天到这儿上班。咱们居委会还订了几份报,闲着,可以读读报。但是不能离开去干别的。说不定有的人家,正做中午饭忽然煤气用完,找你找不到,就不好了,能做到么?”
吴振庆说:“能。”
居委会主任又叮咛道:“千万别把谁家的证或煤气罐丢了。补一个证,那是费很多道手续的。罐要是丢了,就更糟了。只有你赔,一个罐两百多元,而且没处买。”
吴振庆说:“谢谢。我全记住了。”他拿起了那一厚叠煤气证,走出门去。
他先给一辆三轮平板车打气,打足了气,开始挨家挨户换送煤气罐。
先,他得从各家楼上把空罐子扛下来,装到平板三轮车上,之后,蹬着车去换气站。
到了换气站,他还得排队开票,之后将一只只空罐搬下来,一只只交票换罐。
一位负责换罐的人生硬地说:“这几个罐不能换。”
吴振庆问:“为什么?”
“太脏,得刷干净了。”口气还是很硬。
吴振庆央求道:“这……同志,我刚接手这份儿差事。再说,我票都开了……”
负责换罐的人说:“别啰嗦。这是新规定……下一位……”
吴振庆说:“同志,您这不是等于让我把这几个空罐再蹬回去么?”
负责换罐的人说:“不错,是那么回事儿。你非要换也可以,我们有人替你刷干净。”
吴振庆这才缓了口气,说:“那太感激了!下次我保证……”
负责换罐的人说:“感激是不必的,刷一个罐,多交五毛钱就是了。”
吴振庆明白了:“还要钱啊?”
“废话!你以为白替你刷呀?下一位,下一位,把车推开,别挡这儿碍事!”
对方不屑于再理他,接别人的票去了。
吴振庆只好将车推开,把几个脏的空罐又搬上了平板车,蹬着平板车回到了小区,扛着沉重的气罐上楼,上去送了一户,又送一户,几趟往返,他的步子就越来越沉重了,汗把衣服全湿透了。到后来,吴振庆在肩上扛了一下,竟没扛起来,又扛了一次,又没扛起来,吴振庆第三次鼓足了力气,终于扛起来了。他的腰已不像刚才那么挺拔,步子也不那么稳了,好像随时会被压倒似的。
上楼时,他的一只手不得不扶着楼梯扶手借劲儿,好容易上了四楼,咣一声,煤气罐重重落在地上。
一户人家的门开了,一少妇出来怒斥他:“你轻点儿好不好?你当这是工地啊?把孩子都给吓醒了!”
吴振庆喘着气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讨厌!”那妇女转身入室,门砰然关上。
吴振庆扛着煤气罐继续上楼,此时他已显得精疲力竭,已不能一次就将煤气罐扛起来了。他得先把罐抱起担在楼梯扶手的转角处,然后弯下腰,再扛到背上。
他扛着煤气罐上到了六层楼,弯下腰,让煤气罐滑到胸前,抱住,当煤气罐轻轻落在地时,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一手扶着墙缓缓站起,敲一户人家门,久敲无人开门。他转而敲对门,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