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年轮 第四章(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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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敞开的房门,可见众邻居排列在走廊观看。徐克走到邻居们看不见的角落站着。

    卧室里的人喊:“这床太沉,怎么往外搬啊!”

    “拆。不拆是搬不出去的。”

    一声响……徐克和为的那男人同时扭头朝卧室望去,黑色的维纳斯倒在卧室门口。

    为的男人走过去,训斥道:“怎么搞的?!”

    一个男人讷讷地解释:“不小心碰倒了。”

    黑色的维纳斯上身完好,下身碎了。为的男人捡起碎片看了看:“石膏的。我当是玻璃钢的呢!碎了就碎了吧,值不了太多的钱。”他走回徐克身旁又说:“别心疼了,价钱算在你抵的债里。”徐克表木然。

    为的男人说:“我这个人处事公正,该怎么算就……你老抱着这只枕头干吗?”

    徐克躲闪着:“我……愿意……”

    为的男人怀疑地:“不对吧?”他目光盯着枕头,绕着徐克转,“这枕头里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对不对?”

    徐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你妈的!”

    为的男人说:“你别开口骂人啊!究竟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与我何干啊?反正债务是你和别人之间的关系,东西抵不了,人家日后会追着你要……”

    徐克扔掉枕头,双手揪住对方衣领,咬牙切齿:“你再撮我火儿,我把你当仇人!”两个搬东西的男人分开他们。

    其中一个趁机从地上捡起枕头,迅速捏了个遍,还给徐克:“别火,别火,愿意抱着,你就抱着。”又对为的那个男人摇摇头,表示枕头里没东西。徐克仍搂抱着枕头,走到窗口——外面街上,两个男人正往一辆卡车上抬东西。

    为的那个男人喊了起来:“哎,你干什么你,放下!”原来是三楼那个老太太,不知何时溜进了屋,企图偷走那幅《伟大的女奴》。

    老太太说:“这是我家的。没地方挂,暂时存放在他家的。不信你问他。”徐克回头看看,没吭声。

    为的男人也没办法:“拿走吧拿走吧!”老太太将画拿走了。

    楼外那些议论纷纷的围观者闪开,卡车缓缓开动了。

    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水泥地上放着被褥卷,徐克坐于其上,怀里仍抱着枕头。过了一阵,徐克走入父母的卧室,他缓缓跪下,仰望着挂过相框的地方:“妈,我不是不争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算争气,怎么做才能争气,我……”他哽咽了,说不下去,接连磕了三个响头。他双手捂脸,出了无法抑制的哭声……

    痛哭一场之后,他站在家门口,扯开一条衣缝,掏出一个存折,打开看了看,揣入衣兜,推门出去了……

    21

    王小嵩带着母亲到一家医院看眼疾,在搀着母亲上楼的时候,他与另一个女人擦肩而过,这时,他看到一张多么熟悉的脸!

    在那个瞬间,他惊呆了,他似乎嗅到了一股过去年代的气息;熟悉的、愁苦却又温馨的气息。而且,他分明注意到,在他注视着的那张脸上,也有着与他同样的惊愕。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还是脱口喊了出来:“郝梅!”

    郝梅缓缓回过头去,背着女孩儿下楼了。王小嵩抛下母亲,追下楼梯喊道:“郝梅!郝梅!”

    郝梅背着女儿已到了更底层去了。王小嵩两头不舍,最终还是回到了母亲身边。

    母亲问:“你碰见谁了?我怎么听着……你叫的,好像是郝梅两个字?”

    王小嵩说:“是……我觉得,一个女人……那么像郝梅。”

    “像归像……郝梅,不是已经……不在了么?”

    “是啊……郝梅……已经不在了。”

    王小嵩扶母亲上了楼,扶母亲在长椅上坐下。王小嵩还不甘心:“妈,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我去……”

    母亲理解地说:“去吧。我也有这种时候,明明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可不当面问问人家却不死心。”王小嵩离开母亲,奔下楼去。

    母亲坐在长椅上,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曾经看到过的往事,却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头脑里。刚才王小嵩叫着郝梅,深深地触疼了她的心坎。她忆起了那个冬夜,郝梅肩扛手提着大包小包从兵团回来;穿一身兵团战士的棉袄棉裤,头戴羊剪绒的兵团战士帽,小脸冻得通红,一进门她就说爸妈都到干校去了,家里的房子也被别人占了,母亲从内心里爱悦地告诉她:今后大婶儿的家,就是你的家。那时的郝梅,已经出落得多么俊秀啊!她替郝梅揉搓着冰冷的双手,郝梅也为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庆幸得热泪盈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