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轮 第四章(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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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克说:“想想好像一场梦,咱们今天才算聚齐在一块儿。”他腰间的bp机响了,他取下看看,说:“有人呼我,我去去就来。”

    吴振庆说:“倒是我和小嵩这九年多见了一面,那次我探家,正巧你也从大学探家,记得吗?”

    “记得,因为我母亲病了,三年大学期间,我只探了那一次家。”

    吴振庆:“我那一次探家,成了勤务员,先是帮小嵩把他母亲送进医院,紧接着又帮徐克他父亲,把徐克母亲送进了医院。”

    韩德宝问:“徐克母亲就是那次去世的吧?”

    吴振庆点点头。

    徐克回来,落座说:“吃啊,吃啊,别光说不动筷子啊!”

    bp机又响。

    徐克取看,嘟哝一声:“他妈的。”又欲起身离去。

    吴振庆将他扯坐了下去:“你不理它,它能咬你一口不?”

    徐克只好乖乖坐下了。

    bp机响个不停。

    吴振庆将筷子往桌上轻轻一拍,不悦地:“你能不能让你那玩意儿不出动静啊?”

    徐克说:“你不让我去打电话,它可不就还响呗,要不我买它佩在身上干什么?”

    吴振庆笑了,像小时候那样,在徐克头上摩挲了一下:“去吧去吧,别误了你什么大事。”

    三人笑望徐克离去。

    韩德宝说:“小嵩,你父亲怎么去世的?几次去看大婶儿,我想问,都没敢深问。怎么原来按烈士对待,现在又不按了?如果真处理得不合理,我可以帮你找找有关政府部门,去封信问问。”

    王小嵩说:“那时他在四川,单位分成两大派,有一派拦了一辆车,全副武装地去攻打另一派,可司机恰恰是另一派的,按当年看,表现得相当英勇壮烈,把车直冲着山崖开下去,还喊了一句令人崇敬的口号。结果和全车人同归于尽,我父亲也在车上……”

    韩德宝问:“你父亲是哪一派的?”

    “哪一派也不是。他衣兜里揣着火车票,他是接到家里的电报,着急回家看我母亲,搭上了一辆不该搭的车……两派当年争着把他算成烈士……要不上大学哪能轮到我呢?”

    吴振庆说:“一提起化大革命,都光说红卫兵如何如何,仿佛天翻地覆慨而慷,全是红卫兵在狂。大中小学生当年全加起来有多少?不过就几千万么,可全中国当年有八亿人。”

    徐克回来落座。

    吴振庆又摩挲了他的头一下说:“从现在开始,你老老实实坐下说会儿话。你那玩意儿再闹动静,我可给你摔了!”

    徐克说:“再不会响了,我把电池拿出来了……你看,我一离开,你们又光说,吃啊!服务员,啤酒杯别都让我们空着啊!”

    女服务员斟酒时,吴振庆问王小嵩:“这次回来,公事私事?”

    “私事……”

    吴振庆又问:“纯粹私事?”

    王小嵩点头:“我当年那个小姨你们都还记得吧?她病了,癌症,自从她当年离开我家,我就再没见过她。可也一直忘不了我有过这么一个小姨,所以我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她。”

    徐克说:“可惜我这一阵子生意太忙,要不我一定陪你一块儿去。”

    吴振庆说:“没用的话你还说它干什么!”

    徐克说:“小嵩,你这次往返的一切路费,我承担了,包括你去看你小姨的路费。”

    韩德宝说:“这话有用!这话有用!”

    吴振庆说:“来来来,咱们为徐克这句话干一杯。”

    四杯相撞,各自饮了一口。

    王小嵩继续说:“另外,我还要找到一个人,一个女孩儿,当年是女孩儿,现在也不能说是女孩儿了,也该二十几岁了。”

    吴振庆等三人望着他。他说:“我后来调去的那个连队,才有三十几个知青,排长是老高三的。对我们每个知青都很好。他看过很多书,记忆力也好,我们那时都感到生活太寂寞了,有人抱了一只小鹰养在大宿舍里,我们常常把老乡家里的小猫小狗抱到宿舍,看着鹰和它们斗,寻求点儿刺激。结果鹰把老乡最喜欢的一只小狗眼睛啄瞎了。晚上我们还打着手电,四处扒老乡的房檐儿,掏麻雀喂鹰。后来,犯了众怒,老乡就联合起来,告到连部。说连里要是不严厉处分,他们就要教训我们知青。排长把我们全保下来了,每晚八点以后,除了上夜班的,不许我们离开宿舍。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给我们讲故事,一直讲到第二年冬天,还有许多故事要讲。他简直就成了我们的‘一千零一夜’。我们炸山采石修公路的时候,他亲自排除哑炮,被炸死了。那年我又混为班长了。他临咽气,拉住我的手,嘱咐我:他箱子里有一个白桦树皮做的灯,叫我一定要替他交给他妹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