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没那么想,将来你那么想的时候,我怎么办?”
吴振庆恼羞成怒:“我……我揍你!”他举起了拳。
张萌又冷笑了:“原形毕露了吧!”
老战士匆忙挡在他和张萌之间:“谁敢耍野蛮,我修理谁!”
王小嵩和郝梅将吴振庆拖走。
张萌对开拖拉机的老战士说:“你可以不带我去。但是我今天走也要离开这鬼地方!”
老战士说:“我并没说不带你去嘛!是他们围住你的嘛!好好好,请您上拖拉机吧!”
他护着张萌上了拖拉机。男女知青围阻在拖拉机前。
老战士探出头:“大家给我个面子,还是散开吧!连长不是正在团里开会吗?我向你们保证,一到团里就向连长汇报这件事还不行吗?”男女知青终于默默散开了。徐克退到一旁后,指着张萌说:“张萌你听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一百次诅咒你父亲,他迟早还有被打倒的那一天!”
坐在驾驶室里的张萌目瞪前方,表冷漠,仿佛什么也没听。
拖拉机开走了。
它在男女知青们的视野内,越去越远,渐渐的连马达声也听不见了。一男知青宣泄地:“把她的东西都烧了!”
几个女知青随即附和:“对!烧了!烧了!”
张萌的被子、褥子、一切东西都被扔在一起。
一男知青狠狠一脚将她的脸盆踩塌。
吴振庆、徐克、王小嵩、郝梅、韩德宝却没有参与宣泄,他们比别人的心更为复杂地望着,然而也没有制止。张萌的东西终于被堆在一起烧着了。人对社会的最大愤懑,归根到底,几乎全部萌于人头脑中的公平意识。当这一点遭到蔑视的时候,他们便认为他们有理由做一切事。当年的这一代人,尤其如此。
一只手从火堆旁拣起一张烧掉一半的照片——照片上只剩下了张萌的头部——她妩媚地微笑着……拣起它,不,应该说拣起“她”的是吴振庆。
他们感年轮的全部遗憾在于——当他们还不善于表达爱的时候,却惊讶地现,爱已在他们内心里产生了。现实的钉子冷漠地揳入他们脆薄的蚌壳,而他们懵懂且迷惘,同时自觉羞耻,不知怎么才能把它变成珍珠。他们本能地渴望,本能地排斥……
在小河边,吴振庆看着张萌曾经洗澡的地方。吴振庆呆坐着,望着水面呆……
河中又出现了张萌洗澡的形……张萌只将头部和肩部露出水面,望着他嫣然而笑,说:“来呀!脱了衣服下来游呀!水一点儿都不凉。咱俩比比,看谁游得远。”
张萌潜入了水底。
张萌在他不期然处倏地浮出水面,望着他笑笑,又潜入了水底。
这里那里,张萌不时出现,仿佛一个美丽的水妖,在故意诱惑他。
张萌最后一次潜入水中,不再出现。
吴振庆陷入幻境地四处寻找:“张萌!张萌!……”他眼前的现实的水中猛地冒出三个人——王小嵩、徐克和韩德宝。
“你给我下来吧!”
徐克猝然将他拖入河中。三个好朋友嘻嘻哈哈地一齐往他身上泼水。
吴振庆的湿衣服晾在草上。四人一溜儿坐在河边打水漂。
吴振庆说:“小嵩,我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
“那天晚上,我不该对你火儿。”
“那事啊,我早忘了。”
徐克说:“班长大人,你交付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韩德宝说:“别只表你一个人的功啊!”
“好,我就再补充一句,韩德宝出了不少力。”
王小嵩看着吴振庆,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徐克说:“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
王小嵩不悦:“你们做事,开始故意排除我了,是不是?”
韩德宝说:“你别多心!你和振庆什么关系?那是我俩能比的吗?”吴振庆说:“得啦,别说了!让你们俩越说越神秘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