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葳蕤,姹紫嫣红,处处是千姿百态,莺歌燕舞的浓丽画卷。
云意入京的消息始终是秘密,她并没有跟着百里嚣入宫,而是径自被送到了舞阳公主和亲一行所在的驿馆。
进入驿馆,她见到了与自己模样相似的男子,那人眼下就替代她的位置,作为钦命使臣。
云意这才恍然,原来李沧遗早有安排。无怪乎表面看来风平浪静。
那人见到她似乎惊了下,旋即不卑不亢地施了个礼,默默褪了易容,离开了房间。
云意知道他定是下去给李沧遗传讯去了,此举也正合了她的意。知道她未死,李沧遗那小鬼,才不敢轻举妄动。早在入燕之前,她已经联系上了相府的暗卫。得知李沧遗近来动作频频,暗中清洗了宝湘留下的不少势力。
而且,已经把主意打到奔雷军上面。他命轩辕驻守郴州,并将奔雷军分散打入轩辕的军中,如此一来,奔雷军的势力被分化,又没有李君照这个主心骨,日子久了,也就不足为惧。
片刻后,来了娇客。是舞阳公主。
她身穿大朵牡丹刺绣的红色百褶裙,高挽云髻,只斜斜插了支金簪,看起来慵懒妩媚,风情万种。她的神气张扬,仿佛又恢复了昔日的荣光。
大燕的陌生,并没有令她更消沉,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就像将要欲火的凤凰,等待着涅槃重生。
“公主。”再见她,云意心中有些百感交集,微微笑着问候,“在燕国,公主可还习惯?”观其神色,知道她必是知道之前的并非自己,故而云意也不掩饰。
舞阳公主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惊喜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她看不透的复杂神色,半晌,才轻启朱唇:“原郎!真的,是你!”
“是我。公主请坐。”云意怡然笑着,请她坐了,给她倒了杯茶。
“谢谢。”舞阳似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云意一直对她极为冷淡,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而云意,之所以态度转变,是因为分明感觉到舞阳公主已经放下了执念。何况,她素来欣赏这样性情坚毅、敢爱敢恨的女子。对女子诸多束缚的古代,难得有舞阳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若是早些年相遇,不定可以成为朋友。
舞阳低头啜了口茶,复杂地看着她,叹道:“我就知道,你定不会有事的。”晋陵出事,云意又恰好失踪,她就猜到是他。后来,皇兄命人传讯,让她稍安勿躁,一切如常。之后,队伍里的事情便由另一个“他”接手。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几乎以为他已经……幸好。
“婚期将近,公主感觉如何?”
舞阳笑了下,自信满满:“还好。百里嚣尚未立后,本公主就瞅准了那个位置。既然要入宫,本公主就要站到最高。既然没有爱,那么,手中拥有权力,也不错!”
闻言,云意不禁怔了下,舞阳竟然想当百里嚣的皇后?百里嚣那样的人,和亲不过是为了政治利益,那样野心勃勃的男人,后位空悬,想必是为了更大的筹谋,怎么可能让外族女子当皇后?
看舞阳斗志昂扬,到底不忍心打击她。就让她怀着这样的目标也好,有了目标才有奋斗的动力,在那样步步惊心的深宫,才能求得一席之地。
舞阳却飘忽一笑,看着她道:“原郎可是要笑话我白日做梦?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不过人活着,总得有个追求不是?对于百里嚣,我私底下也打探了不少消息。他后宫里女人很多,据说他对每个女人都挺好,却没有特别宠爱谁。这样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看似有情却无情。谁也无法进驻他的内心,他的眼中只有江山和权位。”
顿了顿,若有所感地叹息:“所以,对于帝王之爱,我并不奢求。”
云意默默听着,心道,舞阳倒是把百里嚣的本质给看透了。他可不就是个只重江山权位的男人?为了江山,他可以舍弃一切。
这样也好,没有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没有爱,才可以理智算计,步步为营。
当初,她可不就是深陷其中,故而才没有看清百里嚣么?
一时各怀心思,俱都沉默了下去。
“啊,对了!”舞阳忽而抚掌一笑,“我说过要送你礼物的,那次被百里烟给搅和了,正好前儿我出门在宝珍楼看中了一枚玉佩,当时就想,若是你平安归来,就买了送你。如今你回来了,不如陪我出去逛逛。镇日在这里呆着,着实闷得慌!”
见她兴致勃勃,云意不忍扫兴,应道:“好。”
两人乘车出了驿馆,直去了燕国有名的珍宝楼。珍宝楼是百年的老字号,专营珠宝首饰,无论是品种还是质量都是上上之选,因此生意很不错。
舞阳刚让掌柜的把预定的玉佩拿出来,背后就传出一个嚣张的声音:“这玉佩,本公主要了!”说完,一只玉手伸过来,从掌柜手中将玉佩夺了去。
这声音——是百里烟。云意转眸,果然看见百里烟扬着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嘴脸。
不经意对上一束惊讶的目光,云意微怔,竟然是关少卿。他站在百里烟身边,显得有些沉郁,此刻,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云意,嘴唇微动,却并不开口。
“又是你这不要脸的贱人!”舞阳柳眉倒竖,指着百里烟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竟敢骂我?”百里烟将玉佩掷向舞阳,气得脸色发青,“来人,给我打!”
“烟儿!”关少卿眼疾手快地将玉佩抄在手里,不悦地低喝了声,百里烟转脸,嘟着嘴十分委屈的样子,“少卿,难道你也帮着旁人欺负我?”
“舞阳公主乃是大燕国的贵客,而且,即将嫁给皇上为妃。你身为公主,怎么能有失体统!”关少卿温声劝道。
“哼!什么妃子!”百百里烟不耐地甩开他的手,转头不屑地笑睨着舞阳,“一个声名狼藉的破公主,皇兄娶她不过是为了利益所需,她即使入了后宫,也不过是个摆设!”
“怎么也比你这个不知廉耻,臭名远扬,没人要的公主强!”舞阳反唇相讥。
此言正戳中百里烟的痛处,她本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多少人巴巴的赶上来讨好她,想娶她。然大禹一行,却让她变成了声名狼藉,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子。
皇兄为了保全她,甚至逼她嫁给关少卿……“你个贱人!”百里烟咬牙一巴掌甩向舞阳。
“公主好大火气!”云意站了出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笑吟吟看着百里烟。
刚才她隐在暗影里,又不动声色,百里烟这才注意到她,顿时浑身一僵,“原云意!”
“正是本相。许久不见,公主可有想我?”云意挑眉一笑,邪魅妖娆。
百里烟却止不住打了个寒噤。对云意她又恨又惧。“谁想你!放开本公主!”想起这里是大燕,且身边还有关少卿,她顿时又有了底气。
“少卿!”
云意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关少卿,静了下,松开百里烟,冷声道:“管好你的女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关少卿抿了下嘴唇,眼底掠过一丝伤痛。那次在相府被她刺伤之后,就再没见过面。然而,事后他还是命人仔细查探了关于原云意的一切。
心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听闻她要来大燕,他整整辗转了一夜……那样的兴奋和激动。
可是当他悄悄潜入驿馆,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她……今天却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惊喜之余,更多的是苦涩。
即便证实她的身份又如何?她再也不是他的小雅。眼前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岁月流年,改变的不仅仅是容颜,而是骨子里的东西。
“关少卿,你就任由我被人欺负!”得不到保护的百里烟恼羞成怒,一掌挥向他。
“啪”清脆的巴掌声,惊了众人。
云意愕然,只见关少卿如同木雕,神色木然,没有半分反应。心头蓦然涌上一股苍凉。
看着他,感觉不知是悲哀还是愤怒,曾经恣意洒脱的纵马放歌的少年,竟然变成了忍气吞声的脓包?
百里烟犹不解恨,颐指气使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没用的东西!”
“啪”脸上一痛,百里烟下意识捂住脸,惊忙转头,只见云意正站在眼前,眼神如同无底的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啪!”
“啪啪啪”
云意面无表情,一连甩了十几个耳光。
百里烟瞬间肿成了猪头,口角流血,还被打落了两根门牙。她已经被打蒙了,愣愣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
周围的侍女也都惊呆了,没想到,有人胆敢掌掴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舞阳心头大快,差点没拍手叫好。她崇拜地看着云意,露出痴迷而怅然的笑意。不愧是她爱的人,可惜……
麻木不仁的关少卿总算回了神,不可置信地盯着云意,心中却有一丝感动。
果然是小雅么?她在为自己不平?
云意好整以暇地吹了吹手掌,淡淡道:“本相心情不好,下手重了点。回头让人送医药费过去!”
说完,不理会呆若木鸡的百里烟,施施然走出门口。舞阳连忙紧步跟上……
*
“哗啦、哗啦……”沉闷冰凉的锁链声拖过长长的甬道,甬道上前后走着三人,戴着镣铐的苏遂面无表情地被夹在中间。
墙壁上的火把,照亮他清秀的眉眼,神色之间不卑不亢,无喜无怒。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蓦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次倒挺安静,可知自己要见的人是谁?”
苏遂淡淡抬起眼眸,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见谁都一样。别指望从我口中挖出什么!”眼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也算是“熟人”,当从昏迷醒来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又落入了燕国贼子的手中。
他的腿脚已经还未痊愈,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这辈子估计也就残疾了。而这些,皆拜眼前之人所赐,心中恨极,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因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反抗。
对于酷刑,他不是没经受过,因此表现很是淡然。
男子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呵呵,放心。这次爷绝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但是,相信你待会见了那人,不必爷问你,自然就会什么都给抖搂出来!”
“嗤。”苏遂冷嗤,分明表示不屑。
男子也不恼,嘿嘿一笑,显得几分阴森诡异。转身,继续带路……
“哐当”铁门打开,缩在角落里的人影被惊了下,随着灯光骤然亮起,那人看到进来的三人,顿时浑身紧绷,当目光转到苏遂身上,顿时惊叫起来:“苏遂!”
漫不经心的苏遂蓦然一震,抬起眼帘,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不禁悚然大惊:“夫人?!”
方语梅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也被他们抓了?这些人是谁?”
苏遂从震惊中定了定身,沉声道:“是、燕皇的人。”
燕皇?方语梅惊愕,她做过很多设想,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落入了燕贼手中。燕皇和夫君有仇怨,她是知道,可没想到,一国之君,竟然做出此等卑劣行径。抓了她,莫非想以此要挟夫君?
“呵呵,二位先别忙着叙旧。”刀疤男子抱着手臂斜倚在石墙上,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道:“苏公子,美人能否安然无恙,端看你的选择了。”
闻言,苏遂惊问:“你们想怎样?”
刀疤男子懒散一笑,“没想怎样。就想苏公子乖乖说实话,将所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你的心上人,自然毫发无损。若不然……”
男子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门外四个高大健硕的男子鱼贯而入,将方语梅围了起来,露出猥琐的笑容。
方玉梅脸色一白,不禁往后缩了缩。
苏遂见此,隐约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顿时如坠冰窖。“你们、不能伤害她!”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是左相夫人,你们敢动她,原云意绝不会放过你们!”
男子吹了下口哨,笑眯眯道:“她是谁的女人爷不管,爷只知道,她是你的小心肝!你若不从,爷的兄弟可就不客气了……”随着他的话落,那几个男子欺近方玉梅,朝她伸出了手……
“不要!”方玉梅惊恐地尖叫,苏遂顿时心如刀剜,忍不住大喊:“不要动她!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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