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火熊熊烧,大厅的四壁上映出一阵一阵的红光。“妈呀!”“哎唷!”扫马路的侯占清被四个日本兵抓着手和脚,赤条条地在火堆上烤!这里是湖南路中央党部。这里已驻扎了日军。日本兵为了取暖也为了取乐,桌椅板凳都堆在大厅中烧。火光映着大厅正中一个很大的蓝白色的国民党党徽。
被抓来的民夫侯占清还在尖声地叫。
他已被烧掉了头,火忽高忽低地往上蹿,他身上吱吱地响,皮像要裂开来似的,前胸、小腹、后背燎起了一个个指头大的水泡!“我的娘也!妈妈呀!”他一声声地呼叫,日军一阵阵地哄笑,烤了十多分钟,抓着他手脚的日军终于把他扔在稻草上了。他一声接一声地哼着:“哎唷!”“哎唷!”他刚刚从冰水中出来。他是清洁工,扫马路掏厕所的。清洁队七八十个人都没有撤退。班长谢金宽带着他住进了牯岭路二十一号的难民区。听人说四个鸡蛋可以向日本人换两包面粉,他装了四个鸡蛋走到珠江路口,却被两个端刺刀的日本兵押到了湖南路中央党部,先叫他喂马,后来又抬草,还烧饭,烧好叫他先吃,日本兵怕饭里放毒药。
第二天天亮,十几个日军赶着侯占清和另一个住大方巷的民夫走到塘边。他们朝水塘里摔了十几个手榴弹,鲢鱼和草鱼都肚子朝天浮起来了。日本兵高兴极了,吼叫着赶侯占清去捞:“你的下去!”天阴沉沉的,快要下雪了。他脱掉外面的蓝色棉袍,把灰礼帽放在棉袍上。水刺骨地冷,他咬着牙,嘴里丝丝地喘着气。池很大,水淹到胸部。他一条条地把大鱼小鱼往上扔。两个人在冰水中泡了二十几分钟才上岸,他手冻僵了,牙齿咯咯地响。他披上蓝棉袍就钻到烧饭的灶边上。
“你的,过来!”日本兵叫他去烤火。他们嘻嘻哈哈地扒了他的衣服裤子,玩起了叫做“烤全猪”的把戏。
侯占清一动也不能动。他全身都是火烫起的水泡。水泡破了,浑身流黄水,钻心地疼。他缩在稻草上,一声接一声地呻吟:“哎唷,娘也!哎唷,娘也!”五十年后的今天,淡眉毛、小眼睛的侯占清向我叙述这一苦难的时候,却像在讲别人的事似的,他若无其事地笑着说:“他们是逗着我玩的!”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侯占清!这就是七十五岁的侯占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