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脾气,好容易出门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插了满头的花从村东走到村西,又从村南走到村北,引得一帮牙都没长齐的小子们围观跟随,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七了,年俗称:“腊月二十七,宰年鸡、赶大集”,是说这一天除了要宰杀自己家养的家禽,还要上店赶大集,集中采购。
陈秋花一大早就带着红霓去了镇上采办年节物品,这是她在春家过得第一个年,自要买些鞭炮,春联,神马,香烛之类的,好让家里热闹热闹。
上一世春心曾听师傅说过,说她爹娶的后娘很能干,能不能干她是不知道,不过sī房钱却是不少的。她们去了一天,两个人去的,等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三四个送货的伙计,大包小包的往屋里拿。大部分都是女人的衣服,头花,香粉,还有些鞭炮,春联和家里用的一些精致茶碗饭碗茶壶等。
她们一回来春水就围着她们转悠,mōmō带花的衣服,看看镶金的首饰,还想拎一大串鞭炮要到屋外头放,被春心给喝住了。这还不到放炮的时候,现在放没了,等年三十没得放,看他不哭鼻子。
春水不高兴,撅着嘴又跑屋里翻腾去了,他也不敢乱动,只看着不易碎,坏不了的偷偷mō一把,至于其余的都只敢看不敢碰。后娘是个厉害人,背地里他也挨了不少打骂,对这个后娘他也发憷。
春心知道陈秋花以前男人过世前给她留了不少钱,人家腰包丰厚,愿给自己买什么就买什么,也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她一转身进了厨房,反正她们也不会给她买什么,省得遭了白眼。
红霓回自己屋,不一会儿就换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头上还戴了一朵粉sè的海棠花。
她本就长得漂亮,这么往村子里一走,不知吸引了多少毛头小子,他们家院门口经常有人探头探脑,有时候春心看见,对他们呼喊一声,还被人扔石头。
春心很觉心里不平衡,拎着扫院子的大笤帚就冲出去了,惹得毛头小子们嘘声一片。还给她编了个儿歌,一见她面就唱着:“春芽,春芽,木头瓜,不会笑,光会哭,生气像个闷葫芦。”
春心每回听了都气半天,她知道这是红霓故意编了儿歌让村里的孩子编排她的,说她只会笑,不会哭,生气像个闷葫芦,其实她生起气来可比六十年前村西河水泛滥还要厉害。她挥着扫帚把一群毛小子又是一顿胖揍,再次证实了她这个闷葫芦爆发时的威力。
把小子们打出去,转身回来,一抬眼看见红霓站在房门口,身子斜倚着门框,嘴角微上撇,颇似不屑地眼神睨着她。
因是快过年了,她这身衣服是新做的,粉sè的小花袄,黑sè的绒kù,袖口繁细有着淡紫sè花纹,小脸粉雕玉琢的,透着那么股子可爱。她嘴角微微翘着,好像一个叠好的元宝。瓜子形的脸,白白净净,弯弯的一双眉毛,那么修长;水汪汪的一对眼睛,眼梢也微微挑着。
春心跟着师傅几年,也学了一点看相,她知道那眼叫做桃花眼,注定要勾人惹是非的,那嘴唤作元宝嘴,聚财聚气,她这种面相是天生的富贵相,以后是要登高门享富贵的。这也怨不得浩然镇不住她,浩然身上没那种天生的富贵气。以他的面相最多只能混个地方官,不愁吃喝的过一生。
看看人家穿的光鲜亮丽,涂脂抹粉的,再看看自己这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心里往外翻着那么股的不舒服。凭什么她就是富贵命,而她就注定要死于非命。还有浩然,他又招谁惹谁了,要落得那么悲惨下场?
现在还不想跟个毛丫头别扭,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回屋打扫房间去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家里到处都得收拾,她干了一天的活,头上身上脸上沾的全是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土耗子,别说漂亮了,拿出去都羞于见人,也难怪那些小子对她扔石头了。
身后传来红霓冷冷地笑声,骂她是个土鬼,她也只当没听见。心里暗念着:“红霓啊,红霓,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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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馍贴花花。
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拆被洗褥,打扫房屋,清除院庭,张贴年画,洁窗换纸,杀猪宰羊,蒸馍头,炸油糕,做豆腐,生豆芽等等。有数不完的活要做。
陈秋花身为家里的女主人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坐在屋里不动。
家里的活儿一堆一堆的,首先要把被褥、衣服拆洗一遍,把家里的箱柜、被褥、坛罐及器具搬出房子,从顶到脚地认真地清扫一遍,墙壁上贴上新年画,窗上糊上白生生的新麻纸,还得在窗上贴上窗花,然后铺上新席子、新毡,再把所有的器具统统擦洗一遍后重新摆好。
过年的时候春藤不用上学,也在家帮点忙,搬搬抬抬的都能用他。还有春水,来来回回给递点东西,登高爬上的给扶着点梯子,绝对靠得住。整个家里只有红霓怕把新衣服弄脏了,只站在一边指挥他们干着干那儿,却不肯搭把手。陈秋花不仅不在意,还夸她有大家小姐的范儿,将来一定能嫁到富贵人家当媳fù。
春心把门面及院内的旮里旮旯的尘土,死柴烂草清扫干净。至于那些有破烂及不平整的地方重新补修,牲畜棚要清粪垫土的事,往年都是根生做的,今年也不例外。
除了清扫卫生外,还要做很多的吃喝,其本要够全家和来人待客—个正月吃的,俗称“年茶饭”,比如蒸黄米馍馍、白馍馍,炸油糕、生芽子,做豆腐,较富裕的人家还杀猪宰羊。他们是没猪没羊宰的,杀了两只鸡,用纱布盖了冻在外面,只等三十晚上的年饭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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