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错失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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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了重烛教与的内侧开门决,石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邵柯梵迅速闪身出去,呼吸到人世清爽的空气,胸腔舒服了许多,被压制着缓慢跳动的心脏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节奏,他环视浮桥,藤蔓,柱峰,烟雾,最后目光停顿在自己摊开的掌心上,心情放松又沉重。

    总算逃过这一劫,可是,为什么……天意如此么?

    从离开王宫到现在又是多久,他在幽冥地狱中,泯灭了对时间的概念,仿佛里面的光阴是静止而漫长的,出了地狱,想到时间,竟觉得一阵恍然。

    简歆!他心一动,简歆,我回來了,“回來”这两个字何其艰难,最庆幸地莫过于,他终于能够与她完整地度过余下的人生,可是,内心深处,隐藏着莫大的不甘和渴求,他又怎会是那种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退缩的人,如果是,他就枉为一代君主,这次太过于仓促,但也见证了阴司宰的能力,心里有了底,倘若用一生來准备,谁又会输,谁又会赢?

    邵柯梵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只要他不死,他就不会屈服,战斗就不会结束,陵王且先得意几十年,而他要修得坐拥万世的力量。

    因心潮澎湃,引得胸口一阵剧痛,他抬手覆在胸口上,想到该回去了,简歆一定等他等得十分焦急,他刻意不去回忆这洞中有过什么,如今又有什么,施展隐身术出了洞外。

    令他微讶的是,洞外依旧是烈阳高悬,停留在他出宫时差不多一样的位置,只是似乎稍移了一些,这是过了整整一天么,还是两天,还是……

    因为身上带伤,故而回去的速度慢了不少,本來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行程,他用了几乎一个小时,在齐铭宫寝房中落下,简歆依旧在安然入睡,嘴角边隐现恬静知足的微笑。

    他不顾她睡得正好,俯下身去,一下子将她揽进怀中,热切的呼唤,“简歆,简歆……”死里逃生,终得与依人相守,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脏都在颤抖。

    简歆感到自己被一个硬物紧紧箍住,窒息得难受,边推他边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哎呀,你轻点,弄疼我了,我刚睡下不久,你又來吵醒我。”

    刚睡下不久?邵柯梵一个激灵,将视线投向衣柜上,沙漏偏移的位置正好是他出宫加上回宫所用的时间,仿佛他从未入过地狱。

    “简歆,今天几号了?”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额,二月初八。”简歆疑惑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邵柯梵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自己在《阴辰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人世一日,地狱一年”,当时他只当世人按照“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來胡诌的,沒想到他亲身验证了这个事实。

    如此说來,幽冥阴世更是长久无尽了,而她百年之后,注定守着空虚,孤寂无味地度过每一天,不生不灭,而他转了一世又一世,他们之间越來越遥远,回忆淡去,曾经不再。

    他下意识地再抱紧她,将她白嫩的肌肤勒出了宽宽的红印也浑然不觉,简歆永远不知道,他为她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有多少不甘,心酸和艰涩,只是烦躁地推他,“你,手松开,哎呀,疼死我了,快,快点松开。”见他无动于衷,拳头如同冰雹砸在他身上,“邵柯梵,松开!你怎么了,快松开……”

    邵柯梵的心情逐渐平静下來,终于如她所愿,将她轻轻推开,却一动不动地注视她的眼睛,眸中幽深复杂,“简歆,我要将武功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这样,百年之后,才能够败阴司宰。”

    见他着白色里衣,长发凌乱地披散下來,简歆只当他也刚刚从床上醒來。见他如此失态,她不明所以,猜测他应该是做了噩梦,是不是,那些因他发动战争而死的恶灵聚集到梦中噬咬他,而他像她上次那样无法动弹,因此才会那么无助,醒來才会反射性地抱紧他,他从不在别个面前示弱的,怎么会容忍被踩在脚下欺凌,但梦中又被紧紧束缚住,所以更觉愤怒和不甘,在她面前就成了委屈。

    她有些好奇自己为何会这样想,是因为在内心深处,隐隐的,从未真正原谅过他的处世方式么?从未释怀过,他对百万生命,对陵王,对秦维洛的戕害么?不,一定要原谅他,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加诸半点伤害在他身上,即使是深藏在心底也不可以,然而,愈是纠结这件事,秦维洛那张儒雅俊美的脸越是明显,对他的苛责也随之逐渐浮起,她闭上眼睛摇摇头,将这件揪心的事暂时甩开,忽然一个激灵。

    他为何莫名其妙地冒出那句话?除了郑笑寒勉强能够与他相抗外,他的武功可说是天下无双,梵晖咒,摩云神功第七层皆炉火纯青,并且拥有幻灵和雪麟两件令人闻之色变的神兵。他亦满足自己的武功造诣,从不提他人有多厉害,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已无须多说,自信得如此自然而然。可是,为何会说出这般看似上进,实际自卑的话來。

    简歆疑惑地睁大眼睛,与他那双隐带伤感的眼睛对视,余光却在打量他的脸庞,从上面寻找蛛丝马迹,却见他面色苍白,嘴唇亦沒有多少血色,衬着一身白衣,让她猛地心酸起來。

    “梵,你病了?”她急忙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侵入掌心的感觉分外清凉,仿佛浮在冰面上,只有照耀下來的阳光带來些微的暖意,惊愕道,“怎么会这么冷?”不止是冰冷,竟还有地狱的死亡味道,仿佛他刚刚出地狱出來。

    邵柯梵嘴角扬起,扯出一抹安慰的微笑來,抬手按住她的手背,“我做恶梦了,盗汗,一时沒有缓过來。”感到胸前不同以往的凉意,他下意识地垂下头去,只见幻灵剑化成的白缎带松松地系在腰上,白色里衣襟口向下堆成几道褶皱,厚实的肌肤出露不少,显得落魄又凄凉,他将衣襟拉紧,又系严了腰带,头垂在简歆的肩头,沉声喃喃,“简歆,我冷。”

    “做噩梦?”简歆神色复杂地将三个字重复一遍,他能做什么噩梦,还不是如她所想那般,她抑制住自己不往两人忌讳的那方面想,手抚摸着他的长发,“那就再睡一会罢。”说着正要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他的头却一沉,重重地压在她的脖颈处,冰凉渗入肌肤深处,让她的头皮微微发麻,仿佛想起了她灵体出窍时,触摸到的那具沒有温度的遗体。

    她不知道他负了很重的内伤,在冥沌之水中浸泡太久,染了累体的浊气,并且又经过了不顾一切的生死逃命,极度疲乏和痛苦,此刻已然晕厥过去,只认为他被噩梦惊扰,沒有睡好,但他无力地附着在她肩上,两手松松下垂,反而让她不忍心将他推开,便解开他的腰带,拔开他胸前的里衣,将锦被拉上來裹住两人,同时**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他,尽量让他得到更多的温暖。

    “草民求见国君。”两个时辰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接着便是达庆在帘外轻声传达请求的恭敬之语。

    先是简歆醒过來,见邵柯梵依旧沉沉地靠在她的肩头上,睡得正死,不由得感到奇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外面有动静的话,他的反应一定会比她敏捷,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正要将他摇醒,他却低低开口,热气扑在她的脖颈上,“简歆,去看看是谁。”声音带着浓郁的倦意,有些急促,仿佛夹杂着难忍的痛楚。

    简歆明显感到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來,也不知如何发问,只应了声“嗯”,轻轻将他推到在床上,怕被自己捂得滚烫的身体降温,立刻拉过被子,用温暖的那面紧紧地裹住他,方才穿衣走出寝房。

    却见是一个身材微胖,着一身宝蓝色绮罗的富态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充满期盼地注视着空荡荡的大殿,脸上不掩焦急之色。

    简歆朝他微笑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中年男子见她从国君的寝房中出來,料想她不是一般人,受宠若惊地作了两下揖,目光追随着她进入寝房的身影,希望她能将国君带出來。

    “是个商人,很着急的样子,你……出去见见罢。”简歆在床沿坐下,话虽如此说,却为他掖紧一处较松的被角。

    邵柯梵仍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來,“商人仗着自己有钱,腹中学识浅薄,却想花钱买官,我见到好几个,都打发回去了,这一个就直接不见了罢。”

    “嗯,说得也是,靠的是真才学识。”简歆刚又要走出去,外头的达庆耳朵尖,扯着嗓子道,“回去罢,国君不见。”

    “国君,草民真的有急事,求国君一见。”中年男子提高了语调,语气更加焦急。

    “国君……”达庆知道里面听得见,征求意见。

    邵柯梵头向右边一沉,又晕厥了过去。

    简歆叹了一声,有些于心不忍,对帘外道,“达庆,国君真的不见。”

    外头传來达庆驱逐來人的声音,“去去去,国君真的不见,快走,国君怒了就不好了。”

    “唉。”伴随着一声沉重又无可奈何的叹息,來人逐渐走远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