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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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黑麟挥舞劈天,令苍生混沌的冲动袭來,握住宝座扶手的手猛地一用力,却因忽然间的力不从心逐渐松开,然而,丹成,诸王侯的身影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她又恨又沉地长吁一口气,决心却比以前更坚定了。

    一定要,让邵柯梵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

    良久沒有应答,头顶上方的气息却粗浓不稳,想必国君一定处在气头上,墨欢大气也不敢出,僵跪在在座前,只觉得全身都麻木了,意识却十分清醒,深怕一掌自头顶劈下。

    郑笑寒眼神一动,站起身來,下了三级绒毯阶梯,手忽然伸手探向墨欢的头部。

    墨欢顿时屏住了呼吸,全身像一张弓拉到最紧,紧张与恐惧直达灵魂最深处,濒临崩溃的状态。他的武功修为虽然不错,但在国君面前不过是蝼蚁一只,不出十招便会命丧黄泉。

    然而,求生的**让他暗自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准备竭尽反击,他性子本就有些懦弱,却不愿就这样可怜地死去,临死之前,当一次英雄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那双手碰到他束起來的头发时,他的头皮顿时一阵酥麻,飞快扩散至全身,竟然,竟然沒有半点杀气,完全是自然的力道,怎么回事?他不敢抬头,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眉毛上挑,想要看到上方的情况,然而,只隐约瞥见半透明的绿色薄衫轻覆在头顶上,隔着头发,带给他些微夏天的凉意。

    郑笑寒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墨欢白色琉璃发簪,向外抽出,另一只手则取下他束发的青玉冠,倾刻间,一头如瀑的黑丝披散下來,半遮住他略带稚嫩的英俊面容。

    “国君,这……” 墨欢忽然联想到某个方面去,内心不知是什么滋味,脸庞泛起红晕,神情尴尬起來,终于忍不住抬头,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国君。

    却见郑笑寒的手已经离开他的头顶,左手握着他的琉璃簪和青玉冠,似是漫不经心那般,松松执拿,随时可能掉落下去。一粒拇指盖大小般的黄色锦布裹着的圆形颗状物,被一团白色的光芒笼罩,悬浮在右手掌心上方。

    郑笑寒的目光正落在掌心中,并不急着拆开,仿佛已经知道是何物,只是看着那逐渐腐烂的锦布,眸子里的神色极度厌恶,齿间蹦出一句话,“邵柯梵,真是卑鄙无耻。”

    墨欢身上冒出一层冷汗,“国君,这是什么?”

    这恐怖的东西竟是从他的发冠中取出來的么?难怪方才头发披散下來的瞬间,他隐约感到国君的手指触到了他的头皮,又很快移出去。

    郑笑寒掌心光芒陡然一闪,一股炙热之气扑到墨欢的脸上,锦布很快被腐蚀殆尽,外皮开始剥落的半透明药粒显露出來,又在眨眼间化作虚无的齑粉,消隐在半空中。

    “这是隐销粒,锦布浸了抗毒的缓蚀水,三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两个半小时,足够你从苍腾赶來鹰之,半个时辰,足够你向本王禀报谋杀情况,之后,便是你毒发的时候了。”

    墨欢自然知道隐销粒的威力,上次他被指派吴漫泓一道暗算木简歆,那五名苍腾劳工用的,正是吴漫泓安排的隐销粒,邵柯梵又怎会放过另一个意图谋算木简歆的人,终究还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郑笑寒一步步踱上台阶,摔袖转身,在宝座上坐下,看着殿上心有余悸的墨欢,冷笑一声,“邵柯梵,已经不想像上次那样留着你了。”

    这次聪明地听出话语中的某种意味,墨欢身体微微一颤,“墨欢是沒用,求国君开恩。”

    郑笑寒接过宛葭手中的茶盏,揭开茶盖轻磨几下,将细碎的茶叶撩开,送到嘴边又顿了下來,“你年龄小,阅历浅,确实不适合派去苍腾,可知本王为何要遣你去吗?”

    墨欢疑惑地摇头,“墨欢不知。”

    郑笑寒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语气轻而飘,“因为你懦弱啊!只有你这样的人,遇到令自己恐惧的事,才会不顾尊严地离开,求得苟活。遣了另外的剑客去,他们会不顾一切地拼命,葬身苍腾,对本王而言是一种损失。而你,回得來的话能及时通风报信,回不來的话,就当……就当邵柯梵为我解决了一个废物好了。”

    这段话似万根针芒,针针入骨,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羞辱,墨欢的拳头逐渐攥紧,眉头敛蹙,透出一股不服输的气概來,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过,他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琉璃簪和青玉冠,便扬手抄住,恢复一定不动的状态,任长发披散,双眼微赤。

    忽然想起了什么,墨欢一字一顿地问,“既然如此,国君方才为何救我?”

    郑笑寒自若地喝下一口茶,摇摇头,轻蔑地反诘,“为何?难道,本王要眼睁睁地看着殿上多一具腐臭的尸体吗?与其如此,还不如救你一名,活人总比死人好。”

    墨欢的拳头再度紧攥,原來,他的价值不过是比一具腐臭的尸体好一点而已。内心已经沒有了恐惧,懦弱,升腾起从未有过的豪气和决绝,发誓般地承诺,“墨欢一定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客。”

    郑笑寒的脸上浮起满意的神色,这样的刺激还是有用的,怕是今后鹰之王宫又要多一个杀伐决断的剑客了。有些疲倦地摆摆手,“你退下罢。”

    “是。”墨欢解脱似地站立起來,抖了抖麻木的脚,然而,目光触到那又皱起來的眉头,身体一下子僵住,神情严肃起來,郑重地抱拳,“墨欢告退。”转身大步朝殿门外走去,步子比來时的迟疑稳重了许多。

    宛葭“扑哧”一声笑出來,接过郑笑寒手中的茶盏,轻放在宝座左侧的矮几上,“墨欢真是好**,改变得可真快啊!”

    郑笑寒却似沒有听到那般,盯着大殿的虚空,目光宛若骄阳逼人,里面有什么东西像是火光在跳跃,欲舔向虚拟出的那个红衣男子。

    “邵柯梵。”这三个字再一次从齿间蹦出來,听得宛葭的心沒來由地一颤,却不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她从不敢亲口呼出大师兄的名讳,从一个敢如此称呼他的人口中听到他的全名,虽带着浓郁的杀气,对她而言却也是一种满足。

    上次听到紧锁的惠珂殿内传來郑笑寒与男子用膳期间的谈话声,她以为此事至关重要,忙写了一封书信,致送苍腾,却不料大师兄回复说他已经了然于胸,语句轻谈描写,冷漠置之。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她都得留下继续监视郑笑寒,或者几个月,或者几年,或者余下的一生,只要她愿意为他效命。

    三个月來,那种潜滋暗长的情愫日愈俱深,反正,他们之间很少见面,见面了她也能掩藏得过去,大师兄应该看不出端倪,她便让它自然地扎根在心间,根有多深便多深,能拔多高便多高。

    三个月前,她到苍腾王宫拜访大师兄,只一眼便折心于那傲然冷决的气概,一袭红色缓袍大衣,让人联想到地狱中的曼珠沙华,寂静地烧,妖冶不了方物,却是分外的冷清,隐藏着死亡的味道,不知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身。

    然而,他看身畔黄衫绝色女子的目光,却是炽热深浓的,所有的情意,都在幽潭中微微荡漾,向深处延伸万丈之远,任是如何也收不回來。

    她便知道,这一生,她毫无半分希望,一开始便认了输。

    第一天表示愿意效命,大师兄便将她遣到郑笑寒身边当婢女,三个月來,苍腾将在鹰之王宫作内应的人召回了几名,却一直沒有她的份,她不问,大师兄也不提,也许,这样最好罢!

    手腕忽然一疼,将她的神思扯了回來,见是郑笑寒的手指卡住她的手腕,只在一瞬间,似乎抽离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的身体有委顿下去的趋势。

    那双黑亮的眸子凌厉地盯着她,“看來,武功修为不错嘛。”

    宛葭双膝跪地,“小宛在入宫之前,是练过几年武功,用來防身。”

    郑笑寒微微俯身,眼里是说不清的意味,“如此高强的武功仅作防身之用,未免浪费,这样好了,你以后就为本王办事罢。”

    宛葭心微微一惊,嘴上道,“为国君办事是小宛的本分,小宛一直在为国君尽责。”

    郑笑寒松开她的手,身体靠倚在宝座上,目光扫过跪在座前的婢女,继而投向半空,睥眤中有一种满足的意味,“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以后你不止是婢女,还是剑客,本王随时会将你派赴苍腾办事,知道么?”

    宛葭迟疑一下,咬咬牙,匍匐在地,“小宛为国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呵。”郑笑寒轻笑两声,“真听话。”

    炼狱火城的黑火不分昼夜地烧,尽情地舔舐其间的一切,虚无的,实在的,穿透亡灵之体,仿佛一柄极炽的剑,刺向灵魂深处,将其定格在漫长光阴的某一个瞬间,机械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移动,途经的黑暗景致仅是相同的片段在无数次地重播。

    “其实,说到底,我们只不过他们生命中的过客罢了,因为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满头银发在黑火中熠熠生辉,那双祛除了尘世的煞垢,从而变得清明的双眸,与其他亡灵充斥着痛苦的眼睛相比,宛若天人之瞳,然而,却蒙上淡淡哀伤的水雾,仿佛盈盈一秋浅泪。

    三年來,作为他的王后,她多少次试图走近他,却被他冰冷地拒之心门外,在离世之前,她死在他的怀中,将最后的美丽留下,听得他亲口承认对她那一点微弱的爱,任是做什么也值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因为我在等你回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