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融入苍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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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柯梵摇摇头,“这说明药师太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了,制作出胎引这种了不起的仪器,炼制绝命丹解药,寻到抵御三噬心毒的方式,这样高明的药师,以望诊胎,又如何会出错?”

    蔡掌风想了想,当时在端泓殿中央,他看出郑笑寒确实是怀孕了的,不可能有误,只不过她激烈拒绝之后忽然同意诊脉,手搭上她的脉搏,竟然沒有小生命的迹象,在不为众人察觉的那一面,是否发生了什么?

    邵柯梵注视着逼近的前方,目光复杂无比,“郑笑寒在手覆上小腹的时候,暗中以功力震断了脐带。”

    蔡掌风恍然大悟,难怪郑笑寒将手移开之后,人忽然冷静了下來,不过当时她的手只是不经意地一抚,又很快移开,诸人并未察觉到有使用武功的迹象。

    蔡掌风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总算沒有辱沒他几十年來的医术,然而,忽然想到国君说他“失策”,如何失策,失策在何处?

    邵柯梵目光中泛起浓郁的惋惜,夹杂着一种刻骨的侵略意味,“当时郑笑寒已经有松口的迹象,药师却提出胎引,让她断了保胎的念头。一般而言,就算被切出怀孕,鹰之臣将也并不知道那名男子是谁,郑笑寒可以随意指一个人來充当祭尘的角色,她的地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而药师却在这时踏入她话中设定的陷阱,拿出胎引。眼看与鹰之第二号仇人的事情就要败露,而蓄势待发的谢尧弦一定会趁机发难,领百官弹劾王位,所以她才痛下杀手,断了知道怀孕以來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断的脐带。”

    蔡掌风恍然大悟,懊恼地叹息一声,“草民粗心大意,沒有完成任务,请国君降罪。”

    邵柯梵摇摇头,似乎是喃喃自语,“这件事,也许沒办成更好。”

    “国君的意思是……”蔡掌风莫名其妙,费了一番周折,并且事情以失败告终,应当是沮丧才对,国君为何松了一口气似的。

    邵柯梵笑了笑,“倘若成功,让天下人知道郑笑寒怀了祭尘的孩子,那祭尘颜面何在?”

    蔡掌风心下微暖,沉吟着点点头,“国君真会体恤臣民。”话甫一出口,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但切确地又说不出來。

    三个时辰之后,郑笑寒才苏醒过來,头似有千般重,混沌的意识开始清明起來,大殿上发生的一幕幕涌进脑海,随之而來的,还有一种浓郁的悲哀感,沉痛自心底飞快泛起,让她不由自主地狠皱一下眉头。

    床头似乎坐着一个人。

    郑笑寒一个激灵,掌心迅速聚起一团元气,藏于锦被之中,同时抬起戒备的眼睛,然而,看到那人,身体不由得一僵。

    是他!遥远而熟悉的他。

    一袭青衣,发束高冠,眉目温尔雅,含波脉脉,她似乎成了一颗丸子,快要融入墨玉碗盛的甜汤中。

    他活过來了!

    沒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她的震惊和惊喜,似乎是战火硝烟之后,尸横遍野,在狼藉和静止的喧嚣中,发现深爱的人在远处完好无损地站立,向她张开怀抱。

    她沒有思索他是怎么活过來的,只顾掀开被子,快速移过去,抱住他,“丹成,丹成,你來了,是你來了,丹成,丹成……”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逝去恋人的名字,不知疲倦,似乎要将多日的思念悉数发泄出來。

    來人的手环上她的脊背,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不知为什么,身体的温度逐渐降了下去。

    郑笑寒意识到了什么,抱紧他,希望他的体温回升起來,手颤抖着在他的背部游移摩挲,口中喃喃,“丹成,你在变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她抬起头來,却触及到一双冷酷坚毅的眼眸,那样的眼神,分明属于剑客,身体一颤,手猛地松开,口中吐出两个字,“祭尘。”

    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手自他的右脸颊到左脸颊迅速地一掀,举起肉色面皮,在他眼前晃了晃,扔到床上,“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來见我?”

    声音带着被欺骗的愤怒,以及,隐隐压抑着的欣喜。

    祭尘苦涩一笑,“以这样的方式來见你是正确的,不是么,果然,身份被揭穿,你就不愿意拥抱我了。”

    郑笑寒一怔,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題,“你为什么会來鹰之?”

    祭尘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地说道,“国君的意思,吩咐我來鹰之王宫侯着,可能会有任务。我无处可去,只能到惠珂殿藏着,这里最安全。”

    郑笑寒恨恨地咬了咬牙,好个邵柯梵,倘若蔡掌风以脉诊出她怀孕,要确认孩子是谁的,只需将祭尘叫到端泓殿即可。

    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跟随自己几年的忠诚剑客也不放过。

    差点说出邵柯梵的阴谋,然而,很快想到祭尘知道真相的话,那边无处可去了,邵柯梵既然在最后关头才出现,任事情自由发展,说明有意放祭尘一条生路,既然如此,让他继续待在苍腾也好。

    “噢?什么任务?”漫不经心地问。

    祭尘疑惑地摇摇头,看了一眼木窗外,“不知道,空中也沒有讯号闪现。”忽然语气变得坚定而无奈,“笑寒,即使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

    郑笑寒不介意冷笑,“邵柯梵早走了。”

    祭尘差点跳起來,脱口惊呼,“什么,是国君亲自前來,他來干什么?”

    “來偷盗鹰之秘密,被我阻回去了,大战之后,我勤练武功,倒是精进不少,他未必是我的对手。”话虽随口而已,郑笑寒却陷入了假设中胜利的自豪,“邵柯梵,迟早会死在我手中。”

    祭尘目光一冷,在她回过神时亦缓和过來,“你们怎么斗我不管,不过,国君叫我做什么,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郑笑寒嘴角扬起讥诮,却也不反驳,头靠向他的肩头,脸开始变得恬静幸福起來。

    那双握惯刀剑的手从她的背部移向腹部,轻轻抚摸,“笑寒,上次我们做了那样的事,你这里,有沒有反应,回去后,我总是担心。”

    郑笑寒身体一颤,“沒有,我服下避孕丹了。”

    “那就好。”祭尘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期待,“其实,我希望我们能够拥有一个孩子,虽然不可能。”

    那双手忽然使劲,将怀中的女子按在床上,身体也紧紧压了上去,“笑寒,我想……”

    “现在不可以。”郑笑寒有些惊恐地看着衣服从肩头剥落,想到腹中的残物尚未清除,推开那覆上自己嘴唇的薄唇,“祭尘,过几天好吗?现在不可以,朝中事务繁重,我身体实在太虚弱。”

    祭尘怔了怔,停止动作,凑到她耳边,“意思是,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咯。”

    “你……”郑笑寒怒视着他,他不知道留下來对两人都有害无利吗?

    “我保证不出去。”祭尘举起手來发誓,有些戏谑,“就待在寝房等你。”

    郑笑寒忍不住轻笑出來,仿佛绿叶丛中,绽放一朵浅粉色的花,祭尘不由得看痴了。

    齐铭宫书橱中的书都经过了一番精挑细选,国君最需要的和带有机密性的分类齐聚一柜,每本书都被频繁地翻过,虽然沒有折页,缺页,手指摩挲之印等翻多了一定会出现的痕迹,然而,书页却是松宜的,空白处和页脚标注了许多见解,仿佛一件穿多了却无损美丽,只觉得分外合身的锦衣。

    从书橱绕过大约十來步,便又到了一个隔间,说是隔间也不算,因为折延出來的两扇绘画繁复的青墙只有一点而已,仿佛侧墙浮凸出來的扳雕,象征性地起一点装饰作用。

    那里面才是真正的国君书房。金架被镀上一层玄色漆,在雕花木窗透进來的阳光中发出幽冷的光,为书房添了两分肃穆的意味,墙上悬挂着苍腾历史艺术家的字画贴,画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皆堪称佼佼。为填空闲处的苍白,墙脚皆置案几,上面摆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以及臣将觐现上來的珍贵花草。

    十个大型书架五五对齐陈列其间,书籍按照历史,诗书,经书,军事,经济,水源,武术等十个方面分门别类。苍腾早过了锁线订书的历史,而采用无线胶黏订的方式,平整度好,宣纸页面平滑光洁。

    來到莽荒之渊八年,三年修炼璞元十式,一年沉默威胁,一年嗜睡忘忧,三年嫁作亡灵妇,后來复生回到苍腾,本來修炼幻针打发时光,与他和好后便整日待在书房中,然而,这并不是无聊之下的选择。

    她终于决定,将这里当作归宿,成为真正的苍腾人,于是开始从苍腾历史书籍翻起,细细地阅览,有时甚至忘记了用膳时间。早朝之后,邵柯梵本可以直接去往膳房,但担心她忘记了,便每每先回书房。不过,倘若她记起,一定会较他先到膳房,也不等他,在奴才惊讶的目光中,将宛若饕餮盛宴、花样百出的菜扫了大半。

    他一定要坐在她的身边,仿佛这样才吃得安心,不时侧过俊美的脸,温柔地注视她吃饭的样子,眼波流转,烁出令人迷醉的神色,英挺的鼻梁衬得那双眸子更是依依,仿佛高山下幽深的水潭。

    她吃饭很快,似乎要将桌上的菜通通收入腹中,动作却并不粗鲁,反而呈现一种快中的优雅,仿佛一个急于赶考的人。

    “简歆。”正欢快地讨论着史书中一些令人疑惑的问題,邵柯梵的声音忽然低下來,一如既往地侧脸看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