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与此同时,他们亦注意到那具颤动越來越厉害的身躯,震惊之余,也在疑惑国君为何不将昭涟处理掉,那几名被恶灵附体的剑客,国君下命令是完全毫不犹豫的啊!
邵柯梵不看众人,只淡淡一句,“來了。”
“是。”谢樊拱手垂头,“末将來迟,求国君将罪。”
“你们的速度算是快了,毕竟士兵们靠的是跑步行进。”邵柯梵转过身來,扫过体力几乎衰竭,却笔直站立、表情凛然的百位士兵,“大家辛苦了。”
“为国君赴汤蹈火,百死而不回。”士兵异口同声地答道。
虽命令过禁止客套之类的话,但邵柯梵今天并沒有责备,只微微一笑,仿佛历尽了沧桑。
大家不由得纷纷想起,国君已经三十一岁了,不复当年鲜衣怒马的双十好年华。
邵柯梵的目光转移到昭涟身上,变幻了几番,幽幽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放下心中的怨念,恶灵自会从你身体内出來,第二,被贴上噬灵符,恶灵被消灭的同时,你的身体随之爆炸,死无全尸。”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很快被更深的怨念取代,恶物与灵肉越來越融洽,手,竟然抬了起來。
“邵柯梵,你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竟要求我放下仇恨,你可真会说笑啊!我诅咒你生不如死,断后绝孙,国家沦丧……”
这个声音却是从昭涟肚中传來的,她的嘴巴兀自紧闭着。
这个诅咒从下半夜开始,就一直伴随到现在,邵柯梵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国君。”谢樊上前一步,将一纸黄符呈上,“再不杀死,魔女就要诞生了。”
“既然如此。”邵柯梵接过噬灵符,“就不要怪本王不怜你命苦了。”
符纸对着地上枯瘦的女子,凌空落下。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淌下大滴大滴的血來,可怖非常。
“邵柯梵,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木简歆,哈哈哈哈……”
声音尖利地响起,划破莽荒天穹,笑声阵阵回荡。
邵柯梵目光一痛,手向下施力,那符纸加快落下,然而,快要贴到昭涟额头上的时候,只听“忽”的一声,符纸被震飞开去。
众人一惊。
枯瘦的身躯被一圈黑光笼罩,以秋风卷落叶之势飞到空中,又朝地上的红衣男子扑下來。
“哈哈哈……”
“女魔……”众人后退一步。
“那不是女魔,只是意念爆发,再加上恶灵作用而成。”
邵柯梵镇定地看向空中,由于恶灵与**还未融合,昭涟在扑來的同时,身体亦在不安地扭动,似乎与恶灵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举剑迎了上去。
红与黑,仿佛代表正义与邪恶的两股力量,缠斗在一起,然而,谁又知背后的真相,都只当是昭涟被恶灵附体,胡言乱语罢了。
不到四分之一柱香,幻灵剑插入了昭涟的左胸,受了致命伤的女子脸色苍白,却忍住不惨叫一声。
邵柯梵接过谢樊手中的三道符,飞退三步,以气劲朝奄奄一息的昭涟掷去。
红色眼睛恢复了原本的黑色,黯淡无光,无尽的怨恨竟被一种哀求取代。
“好。”邵柯梵微微点头,“本王护子渊周全。”
仿佛得到了安慰,昭涟闭上了眼睛,然而,眼皮却猛烈地跳了两跳,随即,身体内响起垂死前挣扎的诡异“咀咀”声,乱成一片。
黄色符纸上的金光越來越盛。
片刻之后,只听“嘭”的一声,那具瘦弱的身躯爆炸开來,残肢飞向四方,鲜血居中高高飙起,纷纷下了一场血雨。
黄绿色的美丽天穹清朗无云,如同一块洁净的染布,其覆盖下的荒原,在战争中死去了几十万人之后,又多了一具无辜的尸体。
邵柯梵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他究竟做了什么?会“不得好死,断后绝孙,国家沦丧”么,还是“永远得不到木简歆”。
他的心猛地一跳,霍然睁开双眼,凝视着天穹与荒原想接的地方,良久才道,“回去罢!本王先行一步。”
施展隐身术,无影无踪。
忆薇殿已毁,苏蔓将简歆抱到自己的小阁屋里,却怎么也叫不醒她,要不是看她正在呼吸,她真的以为姐姐去了。
忆薇殿焦黑的殿梁和墙壁已被拆尽,灰烬已清理干净,曾经伫立辉煌宫殿的地方成了一片空荡荡的空地,婕琉殿寝房的残渣碎屑亦被抬走。
邵柯梵的身影落在忆薇殿空地上,缓缓躬下腰,抓起一捧土,立起身來,看着掌心的泥土有些发怔。
昨晚的经历,果然不是梦境。
那个气质卓绝的紫衣女子,真的彻底而永远地消失了。
八年,相聚抑或离散?
紫衣静翩跹,依人韶当年
昨夜梦喧嚣,今朝零落别
莽荒广且芜,若时光。这一生
你未必是我最爱的女子,却是我
最美丽的梦
邵柯梵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心头的空白变成漆黑的痛楚,又在黑白之间不断转换。
苏蔓最后一次伸手摇简歆,终于颓然地松开手。
还是不醒!这不像是太困导致醒不來的情形啊!姐姐究竟怎么了?
忽然一抹红色闪现,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阁屋里。
苏蔓赶紧起身來,垂下头,“国君。”
邵柯梵坐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女子,眉头紧蹙。
为了她,统一的计划受阻,如今还要割出一块广袤的山泽出來。
简歆呵!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么?或者说,我们相克,本就不应该相遇的,可是,命运偏偏将我们捆绑在一起,方向不同,也就扯得伤痕累累。
保住简歆的身体并让她醒來是必需的,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将泽观国割归鹰之,并且半个多月前,为了她的复生,他放弃灭鹰之,四十万将士等于白白死去,虽然在他面前不敢多说,但不少人内心还是颇有怨怪的。
倘若,这次将五十亿公顷的泽观山泽之地割让出去,诸人从他抱着简歆去寻邪娘子,又抱着恢复原样的她归來,一定可以将缘由猜出个大概,简歆会成为众矢之的,活在无尽的指责中。
邵柯梵二指抵住额头,思索一番,神色一动。
今天,一封密函呈上惠珂殿。
郑笑寒疑惑地拆开來,越看手越抖,最后大笑起來,吩咐下人叫來杨永清,将信交给他。
杨永清仿佛不敢置信似的,再看了一遍,表情欣喜若狂,“竟然如此,想不到邵柯梵为了那女子,什么都可以牺牲。”
郑笑寒冷笑,“这不算牺牲,本來就是他从别人手中夺來的,山水轮流转,什么都任他占了,天理何在。”
“只怕邵柯梵不会轻易将褔蓁之地交出來,这人,实在诡计多端。”杨永清沉吟。
“木简歆的命就握在邪娘子手中,他本领再强,还能怎样?”郑笑寒反问,又道,“只要他敢耍阴谋,怕是木简歆再也不会复生了。”
杨永清点头,眉头皱了皱,“希望如此罢。”
郑笑寒表面虽高兴,心中却忐忑,这个好消息來得实在太快了,有一种置身于梦境的感觉,况且,她还从未在任何形式的战争中赢过那个智武貌三全的苍腾国君。
那么,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鹰之王宫纵横小径最东边的那条与其他并无二致,皆是绿树洒阴,百花幽香。两名剑客作闲庭散步,一人青衣,一人白衣,风帽低低拉下,投下大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亦楚。”陌白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国君说了,倘若这件事办好,就让咱们回苍腾,赏赐黄金美人,赠堂皇大殿,不用再待在那诸多剑客齐聚的剑阁楼。”
虽然声音刻意压低,但那期许之意却透了出來。
青衣男子摇头,却只挑一个方面來否认,“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啊!”陌白惊呼,“你小子,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情瞒过我?这次却……”
亦楚微微一笑,“连她都不知道。我们从未有过交流。”
陌白皱眉,“为何,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你看起來比我深沉,心却比我直,嘿,什么时候弄假成真了。”
“在被派來鹰之之前,本想与她说个清楚,还未來得及言明,国君便下了命令。來鹰之能否活着回去,一靠小心谨慎,二靠苍天之意,万一……万一我们被郑笑寒和杨永清发觉,一定死无全尸。总之,我不让她挂心。” 亦楚幽幽道,目光无意识朝苍腾方向瞥了一眼。
陌白觉得好笑,“她挂心?你们跟陌生人沒有区别,又怎知她会挂心。”
“因为……”亦楚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要说出來,“因为是她先恋的我,我看得出來。”
陌白点头,“相信你,你的感觉总是比我好。”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是哪一家的女孩?”
亦楚淡淡道,“她是一个婢女。”
陌白一愣,随即道,“好,等完成任务回到苍腾,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好姑娘。”
“该谈正事了,国君给了两天的时间。”亦楚点醒他的好奇心,“咱们得好好筹划一下。”
陌白有些疑惑,“国君为何要这样做?”
“听说昨夜忆薇殿忽然起大火,十二年前逝世的萱薇带领恶灵來救,后來恶灵欲夺人躯体以附,被国君引到沧九荒原尽数毁灭。”亦楚将这件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说了出來。
陌白点头,“我也有所耳闻,咦,对了,那个复生的木简歆怎么样了,不会是烧成灰了吧?”
亦楚冷哼一声,“真沒个同情心,据说她被恶灵抛了出來时,已经气息奄奄,被烧得不成样子,国君将抱去寻邪娘子之后,又恢复到了原來的模样。”说完步伐忽然停住,盯着陌白,“我明白国君的用意了。”
陌白露出一丝莫测的笑,“了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