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丹成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全身无法动弹,只能等待苍腾国君宰割,然而,他的眼里并无畏惧的神色。
她在等他回去,苍腾国君真的会放他回去吗?
“只要本王出意外,你的脖颈会被瞬间掐断,也算是报了仇,顺便,让郑笑寒痛苦一生。”邵柯梵的右手缓缓将药丸举起,到了嘴边顿了顿,终于服了下去。
果然,服下后痛感飞快消失,片刻之后,竟恢复到了平时的状况,脸也有了血色。
然而,苍腾国君看着头发凌乱的青衣男子,眉头紧皱,眼神在急剧变化。
“怎么,反悔了吧?邵柯梵,你真是个阴险之辈啊!……”丹成突然大笑起來,眸子里,一种疯狂的恨,如烈焰烧,一种深沉的痛楚,如迭起的黑色溪流,硬是要破眼而出。
“本王会遵守诺言,让你回鹰之。”邵柯梵幽幽道,忽然话锋一转,眼里放射出骇人的光芒,“不过……”
鹰之,惠珂殿。
听得婢女的禀告,郑笑寒如同挨了一记重拳,神志一下子恍惚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书房。
“禀告国王,史官丹成谋杀苍腾国君未果,被苍腾国君杀死,遗体已送到大殿上。”
丹成,谋杀邵柯梵?丹成,死了?
大殿中,送遗体前來的苍腾剑客担心郑笑寒痛下杀手,已经启程飞向苍腾。只有几名婢女和侍卫手足无措地围着一个青衣男子。
“让开。”郑笑寒呵斥,抑制住哭腔,“通通给我下去。”
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胸前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因血已凝固许久的缘故,衣服成了硬而粗糙的布。
郑笑寒怔怔地看着,嘴唇颤抖,目光失神。待婢女侍卫都退下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俯在丹成的身上大哭起來。
丹成的手腕上,系着一个鼓囊的纱袋,打的结牢固而整齐,想是他人替他系上去的。
郑笑寒双手解下纱袋,一抖,粉色的花朵成双成对地落在地上,炫丽地映在她的泪光里。
那些成对的花朵,本不是连在一起的,只是落下时,每朵花的一侧都会有另一朵相伴着落下,紧紧挨着,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这便是他在信中说的,苍腾王宫才有的珍贵礼物吧!
“求得王赏心悦目。”
可惜,她不是赏心悦目,而是触景生悲了。
一同落下的,还有她寄给他的信。
丹成,等你回來了,我们就成亲。
看到信后马上回來。
以及那一条写着他们名字的红色缎带。
他是回來了,但,已是亡者,是不能实现她的心愿了。
昨日下午,当苍腾国君说出“不过你得在死和残废之间选择其一,无论作何选择,本王都会派人送你到鹰之。”的时候,丹成才想到对方钻了空子,然而,解药已服,他再后悔也是枉然。
“你说的残废指的是什么?”他冷着脸问,心寒到了极致,从邵柯梵口中说出的残废,能简单么?
“将你全身经脉挑了,郑笑寒不但痛不欲生,还得一辈子服侍你。”
邵柯梵背过身去,青衣男子眦欲裂的双眸让他心生一丝畏惧,“如果死,本王给你一个痛快。”
“那么,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当废人,成为她的负担,况且,完不成使命,本來也无颜见她,即使她不在意……”
自知宿命如此,他叹息一声,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而柔和,“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邵柯梵转过身來。
“两日前的夜晚,我斗胆进烟渺苑摘取零双花,现放在素清殿书房的抽屉里,麻烦国君将零双花和信,与我一道,送回鹰之。”
他想告诉她,信已收到,他是回去赴约了。
还想让她看到,最珍贵的礼物。
“邵柯梵,我一定要杀了你……”郑笑寒悲愤的声音响彻惠珂殿。
矛盾愈演愈烈,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翼离国,意连山,若兮洞。
简歆还在为秦维洛阻止她使出璞元十式的事生气,几天不吃不喝。
秦维洛看着她面前未动一口的饭菜,劝,“你这样折磨自己,对身体不好,多少还是吃点吧!”
“亡灵,吃不吃又有什么区别。”简歆“哼”了一声。
“简歆,我们不是把日子当作在人世时那样过的吗?除了身体的虚无,我从未感到自己已经死去。”
石桌上,摆着三个素菜,那是山中可烹食的嫩叶和草药块茎,美味可口,两年多來,他们一直这样度过。
“他杀了郑笑寒心爱的人。”仿佛沒有听见秦维洛的话,简歆自言自语。
“是啊!战争就要发动了,邵柯梵欠鹰之好多血债,非苍腾亡不能偿还。”秦维洛语气平静,像在谈论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人,忽然想到什么,心一动。
“沒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跟苍腾抗衡。”简歆说着,忽然端起碗來,用筷子拨弄碗里的薏米,开始吃饭,眼里充满着不知对什么的向往。
秦维洛一怔,心猛地一寒。
“鹰之王室力量至少也与苍腾势均力敌,苍腾不一定赢。”秦维洛轻声提醒妻子,语气里闪过飘忽的痛楚。
她,真的嫁给他了吗?
“是啊!”简歆皱了皱眉头,“可我不希望苍腾输。”
“所以,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拿走雪麟。”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她惊愕地注视着他。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要施展璞元十式的时候,我便想到,雪麟可让苍腾多两分胜算。要是苍腾输了,邵柯梵定沒有好下场,你会伤心的,而我,我不想看到你伤心。”
他说的极真挚,丝毫看不到在说谎。
“拿到雪麟,就可以长久地在一起了,可是……”简歆拿雪麟的决心产生了动摇。思索良久,还是无法取舍。
而他,沉默不言,一时间静得有些诡异。
“就当……就当这件事沒有提起吧!”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简歆抬起头來,眸子里闪着泪花。
呵!她最在乎的,果然还是苍腾国君,即使,他沒有雪麟同样有一半的胜利把握,而他,沒有雪麟,便注定逃不过炼狱火城的极端惩罚。
秦维洛自嘲地笑笑,正欲开口,忽然听到她说,“就当我不知道所谓的王室力量这回事,我也相信他不会输,我们去盗雪麟吧!”
“简歆。”他猛地将她抱起來,旋转一圈又一圈。
“你怎么了,想通了?”简歆不知所以地问,好一阵莫名其妙。
“不是。”秦维洛停下动作,却依然将她揽入怀中,“你为我着想,我很高兴。”
“我不是一直替你着想,说要盗雪麟么,你不肯罢了,现在又发什么疯?”简歆生气地推开他,然而,立即明白了缘由,不由得捶打他一拳,“你呀!”
“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他强大的缘故,但我还是很高兴。”秦维洛再次将她拉回怀中,吻上她的唇,“简歆……”
“那,我们今晚去盗雪麟吧!”简歆趁着他的嘴唇转移到脖颈上,喘了口气。
“不。”他停下动作,如墨画般的眉峰凝在一起,眼里流露出难言的伤。
邵柯梵,何等聪明的人。将璞元十式修炼到登峰造极境界者,只有她,要盗取雪麟,她一定得使足十成的功力,如此,即使是一个傻子,也能发现她的存在。
知以物传递信号,他们,仍可像在世时那样。
嫁给他以來,她仍然去苍腾王宫看望故人!他虽不阻止,然而每次都痛苦不堪。
“你究竟怎么了?”简歆终于怒不可遏地吼了起來,脸涨得通红,胸口急剧起伏。
她实在摸不透,为何说得好好的,他却不愿意盗雪麟了,那可是拯救他的关键神兵啊!
秦维洛不言,只是注视着她,眼神幽深复杂。
简歆慢慢平静下來,一手搂住他的脖颈,一手抚摸着他的胸膛,微笑,“对不起……”
“我应该高兴才对,又怎么会怪你。”秦维洛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发,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忽然,胸口一阵刺痛,接着一阵酥麻无力感蔓延全身,他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全身已无法动弹。
她以最快的速度制住了他的穴道。
“简歆,你……”秦维洛才一张口,只见简歆狡黠一笑,又点了他的哑穴。
“你好好待着,我去盗雪麟,为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她在他额头上深情一吻,“穴道会在五个小时后自行解开,我会尽快回來,免得你发生意外。”
五个小时,足够她來回了。
“……”他睁大眼睛,焦急而恐惧,不甘地看着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温良的男子,第一次有了想要大哭的**。
不到半个时辰,简歆到了苍腾王宫。
亡灵的速度,就是比隐身术要快得多,这是作为亡灵的唯一好处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然而,想到此行的目的和尚且在若兮洞中,可能面临危险的秦维洛,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盗走雪麟,万一,苍腾输了怎么办?
他会赢的,他从未输过,他又怎么可能会输……她尽量说服自己,想要将不安的感觉彻底驱散,然而,内心却愈加地纠结起來。
为什么命运,要给她这样的选择?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落在齐铭宫。
邵柯梵并不在齐铭宫,今天是她的月祭日,他应该是去坟场悼念去了。
她一阵怅然之后,想到此时正是盗走雪麟的最佳时刻,心中一喜,进入寝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