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随着一声断裂响,祭尘的力道在断口处中断,化作一道白光直冲苍穹,两人均被震出五丈远。
“嘭!”白光在云朵间爆炸开来,天地之间忽然一暗,又很快恢复如常。
“啊!我的剑。”祭尘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断剑,另一半随着舒真飞到另一侧。好剑对高手而言,如同虎添翼,剑已毁,祭尘不禁沮丧万分,报不了仇,他便当十年心思白费,自刎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然而,看向对面的女子,惊喜再次涌上心头。
方才用尽全身的力气,再加上肩膀受了不轻的伤,舒真疲乏地躺在地上,微微喘气,就连站起来的愿望都是奢侈。
她的古青色剑,躺在方才流光剑断裂的地方。
祭尘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缓缓站起身来,捂住胸口,朝青剑移动步伐。
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来,却无能为力。舒真淡漠死寂的内心,不由得涌起一丝凄凉感,难道,就要同战争中许多武卫队士兵一样,成为荒草的养料了么。
祭尘捡起青剑,剑尖指着她,朝她走去。虽然现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掉杀父仇人,但担心有什么闪失,他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
刚走出弃剑的地方几步,一个男子如同魂魄般无端出现,背对着他。
长发微卷,缱绻过细致若瓷的脖颈,红衣衣袂随风翩翩,在荒原中展现绝世的风采。
身上散发出的气概,足见武功不凡,非一般高手能及。
舒真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来干嘛?专门来救她的么?如果是,那么,为什么——
感动,惊喜,还有那种早就有的深藏内心的情愫。仿佛这沉重躺在地上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起来。
“你是谁,敢阻碍我报仇,当心我连你一道送入阴世。”祭尘不由得懊恼万分,恨自己真气所剩不多,不然,早已经飞过去将舒真结果了。
虽口气强硬,但他仍暗暗吃惊,明明一直看着前方,这人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
竟像——竟像隐身那般!
邵柯梵转过身体,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能杀她。”
“这妖女是我的杀父仇人,如何能不杀?”祭尘冷笑一声,绕过红衣男人,朝舒真走去,但不由得分出一半心思戒备身后的男子。
然而他的戒备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毫无预兆的,右手手腕一阵酥麻,手指一松,青剑掉落在地。祭尘心一惊,还未来得及弯腰捡剑,青剑已经被一只指骨修长的手轻轻捡起。
“你——”祭尘愤怒地转过身,下垂的手暗自运力,一掌朝邵柯梵的胸膛打去。
一圈圈金黄色的光芒自红衣男人的身体内流出,看似温和,然而,祭尘的手刚接触到光芒的边缘,整个人便震飞了出去。
“梵晖咒!”祭尘惊呼一声,怔怔地盯着邵柯梵,嘴唇颤抖了几下,才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字,“梵晖咒……你……你是国王。”
邵柯梵微微颔首,“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坚持初衷,然后被本王像灭掉一个蝼蚁一样杀死,二是放弃复仇,本王留你一条命。”
祭尘终于从见到国王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单膝支撑身体,一手捂住左胸,拼命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因体力不支一次接一次地重新倒下。
“她杀了我父亲,哪怕不能杀她,我也要博一博。”
“博?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邵柯梵走到祭尘的面前,轻蔑一笑,“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国王体恤天下百姓,竟然不知草民父亲被杀的痛苦,而去维护一个罪孽深重的妖女,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国王声威不好。”祭尘挑衅地盯着眼前的国君,本可手刃杀父仇人却被轻易止住,十年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他好恨。
不管国王还是天王,跟他的父亲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报不了仇,他也不打算活了。
邵柯梵一愣,眼里的表情在瞬间变化了几番,但很快平静如常,“本王做过的损声威的事情多了去了,但是——”他俯下身去,对一脸愤怒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反壮声威。”
“你……”祭尘咬牙切齿,忽然凄楚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国王,可以为所欲为啊!可以随意摧毁别人的愿望,可以随意置人于死地。为父报仇,我苦练剑法十年,却没想到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罢了罢了,如此虚伪的世道,活着心凉,不活也罢。”
说完,不知哪来的力气,双膝跪地,挺直腰板,大喊一声“爹”,随即一掌击向额头,然而,了结自己的手却在半空被方才捡剑的那只手挡住。
“你——是什么意思?”祭尘恼怒而疑惑抬起头来,却看到那双凌厉平静的眼睛多了一丝悲悯。
这个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他顿时愣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虽然这个被称作国君的红衣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掩饰,恢复一贯的冷,祭尘还是将那值得回味的眼神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仇,就不要报了,你的父亲已化作尘土,尸骨亦寒,魂魄投胎转世为他者,你就算报了仇,他不但不知不欣慰,并且也不会活过来。换而言之,你的复仇,没有任何意义。”
红衣男子幽幽地道。
十年心血,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他说得确有道理。
祭尘一动,仍犟着脾气,“说得轻松,那她杀我父亲的事就这样算了?”
“本王不让你杀她,也不让你自杀。你说,该怎么办?”
邵柯梵在他面前踱了几步,似在沉思什么,然后停下来看着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他,不让祭尘杀她?!
无论他出于什么缘故,舒真眼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太遥远了,哭泣的感觉,那是几十年前,她意识到自己亲手杀了恋人的时候。
而那是痛苦,这是幸福!无论他出于什么缘故。
“你——太过分了。”祭尘紧攥拳头,一拳砸在荒原上,眼睛如同十年前,似乎就要滴下血来。嘴角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只是胸口隐隐作痛,加上几番折腾,再也无力站起来。
“本王要你以后为苍腾办事。”邵柯梵以一种不可反驳的口气命令,眸子里亮光一闪。
祭尘再一次愣住,为国王办事他自然愿意,有名有利有地位,是多少剑客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只是杀父之仇,十年来的心血,叫他如何放下?
见他犹豫,邵柯梵大度地笑笑,向舒真方向飞去,“在我过来时,给我答案。”
“久等了。”他隔空将一股真气输到舒真体内,她终于能够站起来。
“为什么要帮我?反正我也就这两年的时间了。”舒真侧过身去,脸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如果你愿意,我要跟你定一个一生的约定。”邵柯梵的口气竟有了半点温度。
“哦?”舒真横眉一挑,“有兴趣听听。”
“我要你嫁给我,期限是一生,至于玉,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刹那间,淡漠的杀手震惊得无以复加,脸上剧烈地变化,待稳下心神来,发现苍腾国君不像是开玩笑。
滞缓了几十年的心跳,终于又跳得飞快。
他目光柔和,但却不是爱。
他的所有爱,都给了那个腐化成尘的女子。
“我只接杀人或者保镖任务,国君的话,实在是荒谬。”舒真有一种受辱的感觉,拿过他手中的青剑,气愤地离开。
“我是说,我想娶你。并且,你已经没有雇主了。”冷冰冰的话让她一下子停住步子,握住青剑的手微微颤抖。
她十分清楚,她并没有听错。
然而她也清楚,他并不爱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享之不尽的美玉——她忽然想通了——这跟她杀死陵王有关。
可他并不像是一个感恩的人!
无论如何,能一生陪在他身边,也是一种幸福吧!
邵柯梵第一次觉得自己犯了错,为了留下舒真,他只得采用稍微暧昧的语气。
其实,这句话,无论以什么口吻说出,都会令人怦然心动的。
舒真安静地折回他身边,那总是死寂若坟墓的眼睛里,有柔波在闪动。
邵柯梵皱了皱眉,“我要祭尘为我办事,你对他提防一点就是。”
“这是当然,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方才拼命要杀她的青年男子,此时他正看着迎面走去的两人。
风从不同方向吹来,离离的荒草没有半点声响,只是胡乱摆动着枯黄的身子。邵柯梵盯着远处,若有所思,表情平静得不像是一个将要成亲的人。
舒真默默地看他一眼,那怅然的眼神,一定是想到那已经死去的女子了。
“国王,祭尘愿意听您差遣!”调息片刻,祭尘已经能够走动,在邵柯梵面前微垂下头,并仇恨地瞥了一眼他身旁的蓝衣女子。
刚才两人短暂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当你十年的心血是为来到本王身边而耗费的罢!”邵柯梵盯着祭尘的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心底,“把你的人都调到宫中,我会根据能力的强弱委以不同的职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