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还在窃窃议论着孙六嘴里的羊骨头,马家兵的枪嘭地响了。声音不大,哑枪一般,但孙六头上却喷出一股子血,黑血,血还未落到桥上,孙六一个倒栽葱栽下去,死在了姊妹河里。
一个,两个……被马家兵反捆着的人此时就跟羊一样,不,甚至还不如羊。羊临死时还会拼上全力挣扎一下,而此时押到桥上的这些人,一个个像是抽掉了肋骨,再也没有人的那份儿精神。桥下就有人说:“马家兵真狠啊,你看,把人折腾得没了人样。”马上就有声音警告:“你是不是也想挨枪子呀。”话还没落,嘭一声又响了。
马超的确是见过世面的人,杀起人来得心应手,一点也看不出他心虚。倒是台上坐的其他人,慢慢熬煎不住了,毕竟,杀的是吃一河水长大的人啊,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忽然间,一头栽河里,就成了一摊血水。
人原来这么经不起杀啊——
杀到第二十个时,冷中医虚脱了,他再也坚持不住。这比拿刀刮他的肉还难受啊。本来,冷中医是不来的,铁定了主意不来,可马超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去请他,他能不来?小伍子跟爱女五月落入魔掌后,冷中医才意识到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掉头的路,以前虽说也听过这路危险,但危险从没这么真实的逼近过自己。可他来不及怕,这些日子,东奔西波,一心想把女婿跟女儿搭救出来,但,这显然是个梦了。终于,他等来了这一刻,马超像是有意识地将小伍子夫妇放在最后,而且目光时不时往冷中医这边瞅瞅。冷中医用一生的力量坚持着,但毕竟,掉头的是自个的女儿跟女婿啊。
桥下的人哗一下乱了,因为谁也想不到,居然还有女共党。等听清是东沟冷保长冷中医的小女儿时,目光,唰地聚到了台上。冷中医再想保持镇静,就显得不像个做爹的,再说,还能镇静得了?只听得台上哇一声,冷中医老泪纵横,女儿五月缓缓将目光移到父亲身上,她是多么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啊。父亲放声恸哭的一瞬,五月奋力张开嘴巴,可惜她的嘴让破棉花堵着,怎么也唤不出一声爹来。枪响之前,冷中医拼足全身的力,吼出了一句:“马家兵,刮命党,我操你娘!”
这声怒骂让枪声压住了,马超目光往这边瞅了瞅,没听清冷中医叫喊什么。不过,他的嘴角一拧,露出极为险恶的笑来。他演这出戏,与其说是给众人看,还不如说是给冷中医一人看。他得意地挥挥手,就有兵娃扑上来,将台上的冷中医抬走了。
峡里哗一下静下来,极静。人终于杀光了,剩下的,马超不打算杀,他要将他们拉回古浪县城,古浪县城的城门楼子上,一日也不能闲着,必须天天有示众者挂上去。他就不信,杀鸡震不了猴,杀猴还震不了鸡?
姊妹河好像凝固了,沉重得流不动了。人们把目光投向这条平日里见惯不惊的河时,才现,一河的血红,已把峡谷映得一片惨烈。
当天夜里,就在马超接到密报确信冷中医是共党,下令抓捕时,却被告知,冷中医天黑时分被尕大救走了。
尕大?!
一场紧急会议在距古浪县城二十里远处的孟家窝铺召开。主持会议的,是第一次公开露面的骆驼同志,在座的除了孔杰玺外,谁也没想到凉州马帮总帮主竟是**。黑三遇难后,省委便作出决定,由骆驼接任黑三的工作,为安全起见,此事一直没公开。跟骆驼直接联系的,除了孔杰玺,就只有交通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