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九章门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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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骨气,把整座山都说哑巴了。拾粮踟蹰地离开,蹲在远处的山梁子上,心里,忍不住就响起爹常哼的小男子出门:

    “一根儿的竹竿儿一十二个节,

    小男子出门一十二个月,

    刮了一场冷风下了一场雪,

    不知道我小男子的冷和热。

    好出的门儿不如果在家,

    不出那个门来就活不下,

    在家的人儿三辈大,

    一出门儿就是孙疙瘩。

    孙疙瘩倒也是不打紧,

    打紧的是我小男儿的心,

    谁都说我在金里睡来银里滚,

    哪知我小男子的心上开窟窿。

    白天黑夜的我没命地苦,

    一天一天找不到回去的路,

    想起我窑洞里受寒的爹和母,

    恨不得一头把天撞死。”

    狗狗这边,也是久长的无声,每每拾粮哥这样,受痛的还是她自己。无数个夜里,她蹲在星空下,眼望着南院,心里,如刀绞似的痛。

    “太阳那个出来一点点红,

    照住南山雪压城,

    松树的林廓点到儿点,

    松枝梅吊起金包一条龙。

    一打小男子出了我的门呀,

    一山的松柏半山空,

    月亮上来两点点红,

    归住那房沿儿要端成。

    乌木的椽子上点到儿点,

    茶房儿上来金包一条龙,

    一打小男子出了我的门呀,

    一间的房子半间空。

    银灯那个照上了三点点红,

    照住那个窗台子土装成,

    松花枕头上点到几点,

    结婚的被窝上金包一条龙。

    一打小男子出了我的门呀,

    一床的被窝半床空,

    桌桌儿上来四点点红,

    照住那个炕沿儿双端成。

    阳头筷子上点到儿点,

    菜菜儿上来金包一条龙,

    一打小男子出了我的门呀,

    壶儿里没酒留不下个人。

    镜子上来了五点点儿红,

    照住那个模样儿粉妆成,

    自打小男子出了我的门呀,

    少淡颜色我少擦粉,

    少淡颜色我少擦粉……”

    正午里,山坡上,弥漫着小男子出门伤心的声音。

    夜,黑腾腾地压下来。夜总是来得那样及时,那样不可抗拒。拾粮心里,是最怕这夜的。他宁愿一生不要这黑夜,那么,他将是幸福快乐的。

    黑饭一吃过,拾粮就不是白日里那个拾粮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好像被什么挤压着的人。他在院里东磨磨,西蹭蹭,该做的活抢着做,不该做的争着做。但活总有做完的时候,做不完的,也让夜挡在了明天。拾粮站在院里恨了会天,天让他恨得一眨眼一眨眼的,像是不敢把黑洒下来。最后,他还是恨不过天,院里的人都进了屋,水二爷的目光,已打墙头上爬过来三次,再不进屋,怕是水二爷的脚步,就要走过来了。

    屋是套间,去年开春,水二爷就将南院这半边隔给了他们小两口,还把两间小房子打通,说过去是英英一个人,现在多了双脚,地就显得窄边。拾粮心里,却是苦不堪。不打通,他还能抱着被窝上别的屋睡,这一打,就把他分房门儿另睡的路给打断了。

    打新婚第一夜起,他们的睡,就成了秘密。当时,拾粮心里还扑腾扑腾的,既含着喜,也含着怕。他并不敢把水英英当成自己的新娘子,可水英英又实实在在成了他的新娘子。哦,新娘子,一想这个词,拾粮的心就要飞起来,飞到水英英那边去。他矛盾着,痛苦着,幸福着。他多想走上前去,把她揽在怀里,哪怕轻轻碰一下她的手,或者闻一下她身上的香气,他也知足。但,另一个心里,他又那么不安,那么惧怕。炕沿上这位顶着红盖头的,是水家大院的三小姐啊,他一个下人,哪里敢碰得?

    那个夜晚着实把拾粮煎熬死了,十六岁的他已懂得男女之事,乡野里地头上这种事常喧,媒人老五糊也时不时地要拿些沟里偷鸡摸狗的事给嘴解馋,什么张老二夜里翻王寡妇的墙头拴断了腿,李三家老二让秀秀家的勾到了沟里,都是些荤得不能再荤的事。后来吴嫂喊着要圆房,“圆房”两个字的意思,拾粮更懂,妹妹拾草不久前就在这院里跟宝儿圆了房,尽管是阴亲,但吴嫂还是按阳亲给圆的房。拾粮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脸也火红火红的,等吴嫂闹腾完,走了,屋子里就剩了他跟英英时,他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