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拴五子几个捉住的时候,那个一脸皱纹的蛮婆子还在说:“不听娘娘,吃亏在眼前。”
拴五子狠狠揪住她头:“神,眼官啊,你真神!”
水英英被捆绑着丢进地窖里,就是她爹曾经藏银子的地窖。冯传五浪笑着说:“孙猴子本事再大,还能逃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说着,顺手赏给拴五子一瓶凉州女儿红:“去,打只兔子来,司令我今几个开心,开心啊—一”
一院的人心暗了,暗得没法再暗。水二爷捶胸顿足:“老天爷,你真不让我水家活了,我水老二一辈子没坑人没害人,你眼睛长着出气啊,咋连人鬼都分不清?!”
叫声让水家大院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夜,阴森森的扑来,一股不祥之气笼罩了整个院子,就连大草滩,也扑扑地冒阴气。白日里水二爷的嘶嚎和冯传五的淫笑已让人们的心碎了好几次,这阵,所有的人都屏住气儿,生怕这个黑夜,给青石岭带来什么。
可真要来了,谁又能挡得住?
天刚黑尽,冯传五就往地窖走,他跟拴五子说:“把门看好了,要是让外人进来,你娃这辈子的福就到头了。”几杯女儿红下去,半只兔子填肚里,冯传五就觉身子要炸开,再也不能耽搁一分钟。况且,他已打定主意,不耽搁了,再耽搁,这道菜非但吃不到,而且,会给他惹来大麻烦。
“嘿嘿,五姨太,水丫头,你还是乖乖做我的五姨太吧—一”
一棒砸向冯传五的头时,水英英的身子,已完全到了冯传五怀里。水英英早已失去反抗的能力,抓来到现在,她就被折腾个没停。况且,她的手脚都是捆着的,拴五子这畜牲,竟恶毒地将她的头盘起来,拿细绳儿拴在木板上。
完了,再也躲不过去了。水英英死死地闭上眼,心里喊,娘啊,你的英英就要来了。
猛地睁开眼,惊见身上压着的冯传五滚下了木板,提棒站着的,竟是药师刘喜财。
这个夜晚,因为药师刘喜财一连串出人意料的举动,水家大院的天才没塌下来。半夜时分,冯传五从昏迷中醒过来,才知道药师刘喜财带着拾粮,连夜去了凉州城。
第三天的晌午吃过,专员曾子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走进水家大院。冯传五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两个带着盒子枪的兵给捆了。曾子航先是进了水英英卧房,仔细而又体贴地查看了她的伤势,说:“都怪我粗心,没想到他会干出这种事。”然后,让一同来的医生给水英英疗伤。水英英眼里憋着泪陌生地瞪住曾子航,曾子航体面地挥挥手,就有人把准备好的礼物送进来。专员曾子航一连串的动作,显示出他是一个受过教育并且很有教养的男人,举手投足,甚至比西安城的副官仇家远还令人心动。
打水英英卧房出来,曾子航示意药师刘喜财带路,他要去看水二爷。关于国民军为啥要对水家父女这样,专员曾子航一直不对药师刘喜财做正面解释,路上惟一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些事你不懂,真不懂,有一天你做了专员,可能比我还恶。”
水二爷也受到同样的礼遇,甚至,曾子航对他的关心,还要甚过水英英一点。不过,水二爷僵枯着两只眼,曾子航脸上的微笑还有别有意味的眼神,他一概没看见。曾子航赔道歉的话,他更是听不见。人们退出屋子时,他忽然抓住刘喜财的手,用足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抓住。
药师刘喜财陪着曾子航,来到上房,曾子航示意手下全部走开,他要单独跟刘药师说件事儿。
要说,这世上,是没谁能把另一个人看透的,包括跟你有过生死之交的人。专员曾子航这一天算是打开了心扉,其实,这些日子他也想找个人好好聊聊。
“老弟啊,你我虽说都是经过生死的人,可,走的路不同。你能安下心来做你的药师,我呢?”曾子航笑了笑,那一笑有点苦,带着风霜的尘味。“都说我曾子航是恶人,贪,放屁,我曾子航啥钱没见过?打小就在银子堆里滚,想想我曾家的钱财,能把凉州城买下。但,有些事儿你不懂,真不懂。我曾子航现在是贪,贪得我都认不出自己。可不贪怎么办?老弟啊,你是没去过前线,你离开队伍有些年头了吧,蹲在避事窝里,安稳。可你上前线看看,你去看看啊,那景儿,不能提!你还记得当年的步兵第一师么,不瞒你说,我刚从那儿回来,惨啊,将士们死的死,残的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躺在弹坑里等死。哪有药,哪有医生?狗娘养的日本人,杀了我多少弟兄!可你再看看后方,看看凉州,看看水家,银子多得在地窖里放,成群的马养着看样儿,这不让日本佬儿笑话么?我是拿了他们的银子,全拿了,但我曾子航没花一个!不瞒你说,这次走之前,我把老家的老宅子都卖了,就连我姨太太的饰,也全给卖了。我曾子航不图什么虚名,我要的,是弟兄们活着身子回来。当然,前提有一个,就是一个子儿也不能落到共匪手里。我曾子航端着党国的碗,受着党国的恩惠,我脚下的土地,就是党国的,姓共的想从凉州拿走一个银元,做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