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水老大的理解,青石岭所以有今天,不是他水老二有多日能,是那个扫帚星走时将万忠台的脉气带了来。不但带了脉气,还把他水家的烟火也带走了,要不,他水老大到今日个还能光棍一条?要不,万忠台那么大的势,能一下两下败掉?“水老二,你个眼珠子里藏毒的,你个心窝子里养蛇的,你还我的女人,还我的烟火!”
骂声正响着,院里奔出一个人,不是水老二,是草儿秀。只见她拿着水老二专门用来驱除鬼神的黑笤帚,照准水老大脸上就是一笤帚!这下,她闯祸了。水老大本来就找不上理由,跟水老二要女人要烟火,多少有点强词夺理,被草儿秀黑笤帚一打,理由足了,足得很。这女人把他的英气活气男儿气全扫尽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在青石岭躺下去,躺到老!
谁知,水老二紧跟着跳了出来,他手里提的,不是黑笤帚,是比黑笤帚打上疼几倍几十倍的打狗棍。哟嘿嘿,水家这一对弟兄,真是让人想不通,就见水老二抡起打狗棍,照准水老大的头就敲。水老大哪还敢躺,跑都来不及,边跑,嘴里还七三八四的骂。这一骂,水老二打的决心更足,只见他像草滩上撵狼一样,活生生将亲哥哥水老大撵出了草滩,青驴儿都没让他牵。可怜的水老大,女人和烟火没要到,反把仅剩的一头驴儿送给了水老二!
兄弟俩的仇气因此种下,直到草儿秀不幸早逝,撇下四个娃,两人间的恩怨还没化开。
这一切,都是吴嫂到青石岭后水二爷讲给她的。冬日暖暖的火炉边,水二爷每每讲起这些,忍不住要唾沫飞溅。那些个漫长而又着实寂寞的夜晚,一个来自土门子的小寡妇,一个青石岭上正当壮年的光棍,就是靠这些笑料百生的往事打掉夜晚的。不过,水老二讲着讲着,会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爹呀娘呀叫上一阵子。水老二一叫,吴嫂眼里的泪就开始奔涌了……
起风了。
山一秃,这风,就格外的厉。天乌突突的,灰了几天,怕是,雪要来了。
刘喜财和拾粮一前一后走在枯岭上,岭一枯,药是找不到的。可两人闲不住,院里呆不过一个时辰,脚就痒了,心也跟着痒,非要到这枯岭上走走,才能踏实。
再者,人这一闲下,是非就来了。
来自两个药师之间,来自拴五子和拾粮之间。
刘喜财和曹药师的矛盾,还是那次结下的,就是拾粮差点被尿毒草要掉命的那回。拾粮刚一缓过劲儿,刘喜财便猛地扑向曹药师,一把撕住他脖子:“姓曹的,你还是人不?”曹药师假装害怕地睁大眼:“喜财,你这是做啥?”
“做啥,我真想一捶捣瞎你的狗眼!”
刘喜财先是恨曹药师见死不救,拾粮都那个样儿了,他咋能袖手旁观?至少,他应该灌泡尿,尿能解掉一般的毒性,就算是剧毒,尿也能缓解一下症状,这点常识,姓曹的不可能不知道。再者,他给拾粮穴位上擦的那些个东西,姓曹的也有,哪个药师褡裢里不备些常货?就算不救别人,也得防自己啊。这畜牲!后来他骂。
接着,他就听吴嫂和狗狗喧他走后的事,喧姓曹的咋个欺负拾粮,咋个不服气拾粮,还差点要打拾粮。刘喜财心里,对姓曹的看法就更重了。本来他走前,再三跟拾粮安顿了的,如果姓曹的要问,为啥种出的药不一样,就说是地,狼老鸦台地气好,肥足,千万甭说是他手艺高,就怕姓曹的起歹心。没想,他还真起了。刘喜财问过拾粮,可这娃,死活不吐一个字。娃是个好娃啊,能背重,能忍,凡事都能在心里装,不容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