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塔娜见爷爷不肯搭救七爷,便向病榻上的曾祖父哭诉。***可惜老爷子已进入了弥留之际,含混不清的病语,爷爷硬是佯装听不懂,恝然置之,此事便拖延下去。
胡子老头好见我们徐家没能如期赎票,再派张魔症送半截手指头给爷爷,说是七爷的。最后通牒:再宽限两天,否则捎回七爷人头。
\"随便吧!\"爷爷故执己见,铁心不赎票,此举无疑决定了七爷落草为寇的命运。
二
胡子费尽心机,割片猪舌头谎说是七爷的舌头捎给我们徐家,张魔症仍然两手空空交差。威迫恫吓的招法使了没见效,有人主张杀掉活口(票),老谋深算的老头好摇摇头,说:
\"有腚不愁打。\"
困在绺子的七爷随着马队东奔西走,餐风饮露,一晃就是五年。刚开始还想家,夜里哭白天闹,现在他感到鞍马生活远比圈在大院里听私塾先生摇头晃脑唱书快活自在。大柜老头好性残暴,却因膝下无子有收七爷为义子之意,他说七爷生就滚刀肉,是当胡子的料。几次叫张魔症捎回去的耳朵、舌头、手指都是猪身上或冤家(仇人)的,因此七爷安然无恙毫毛未损伤。特意给七爷一匹低矮的速步小马,一棵火燎杆(沙枪),和胡子平起平坐。关东有句谚语,守啥人学啥人,守着萨满跳大神。七爷满腹窃来之食,谈举止胡子腔胡子调儿,匪气霸气。与义父老头好感日益加深,私下便多了绺子之外的话题,老头好说:\"老徐家是不想要你了,不然拔根毫毛都能赎走你。可惜你是小娘所生,同当家的差事儿……唉,隔层肚皮隔座山哪。\"
\"肚皮?\"七爷涉世浅,自然容易轻信,他不恨导演这幕悲剧的老头好,相反恨起我们徐家老少爷们,乌云塔娜除外。淡漠了家人感,却加深了对朝夕相处胡子的感,觉得他们个个是条汉子,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吭声的顶天立地英雄。身怀\"吞铜化铁术\"绝技的义父使他眼界大开。
神了,真神啦。那次抢劫地主家的大抬杆(土枪)朝七爷咚地一家伙,腿肚子打进数粒枪沙,老头好说:\"几粒沙子算啥呢?我给你施吞铜化铁术,它们就自消自灭了。\"
月升中天,大柜老头好取来一碗清亮的井水,嘟嘟囔囔地念咒语,手指蘸水弹向天弹向地,然后让七爷喝下那碗水。几日后,手能摸到的鼓溜溜的枪沙不见了,伤口很快愈合。
\"小七!\"大柜老头好背地对七爷说,\"想学会这一招?等你在绺子里干出个人模狗样来,我就秘传给你,会吞铜化铁术,吃一辈子饭呢!\"
骑马打枪,会吞铜化铁术,讲黑话,大海碗喝酒,入伙当胡子,想到这些事,七爷心里不禁升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欢乐。
一日胡子马队路经额伦索克,七爷顿足望去,记忆中的徐家土窑那坚固不摧的雄姿,已淹没在寒鸦嘎哑声中,今非昔比。七爷心里冷:\"这是我们徐家土窑吗?\"
胡子绑走了七爷,爷爷执意不赎人,乌云塔娜一气之下,带上猎枪骑马去寻找儿子,决心与胡子拼个鱼死网破。结果救子未成身遭蹂躏,她经过铁路时被强暴,于是一腔仇恨撒向日本人,只杀死一个她便受伤就擒,经审讯弄清是我们徐家的人后,全副武装的日本守备队气势汹汹地开进额伦索克,血洗了徐家。土窑瞬间化为灰烬,家破人亡,幸存者由爷爷携带奔走他乡。从此,维系了三代的徐家彻底破败了。引起徐家遭灭之灾的乌云塔娜结局更惨,雪亮锋利的东洋马刀剖开她的小腹,肠子流了一地。
胡子大柜老头好拍拍七爷的肩膀,说:\"挂柱跟我们干吧,小七。\"
\"老底子(母亲)老了(死了),我再也没什么熟麦子(自己人)。\"七爷心一横当了胡子!
七爷当上胡子二柜时刚满二十岁,娴熟弓马,大智大勇,深受全绺兄弟崇敬。他和大柜老头好先后吞并收编几绺小胡子,散兵游勇地痞流氓慕名来投,队伍滚雪球似地壮大,杀杀砍砍威震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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