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下午,下了早班的邹德显独自在家中灌进肚里半斤白酒,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游dàng了一圈,鬼使神差地就走到“港口路”中段东侧的那座土丘这里来了。在没腰高的草丛里撒了一泡尿的工夫,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他心里陡然形成:“这儿可是一处好地方啊……没有人来往……而且是她下班的必经之路……把她骗到这儿来……乐呵乐呵……”他怀着即将犯罪的兴奋心理暗暗想道。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座土丘早在八、九年前就已经成为了街里那伙孩子们的好去处;更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会儿,在土丘的另一边,童维革跟姬鸿安和曹达裕站在那里,抽着烟卷也在等候什么人的到来呢。
确切地说是童维革在等人,姬鸿安和曹达裕是被他硬拉来壮胆子的——因为他等的也是一位女xìng……
童维革看中了同院邻居“啊哟哟”的妹妹——一位二十五、六岁的有夫之fù。上个礼拜天,少fù来看姐姐,离开的时候,被童维革截住在老梧桐树下,当时也有姬鸿安和曹达裕在他身后撺掇、给他壮着胆子——他语气青涩地调戏她说道:
“我叫小种马,在‘梧桐街’那可是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不信你问他们俩……”
“如假包换,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发育得比街里成年男人都要高出一截子的姬鸿安和一副孩子模样的曹达裕起哄嚷嚷着。
“说这些,你想怎么着。”少fù懒懒散散地应付道。
“交个朋友怎么样?要么干脆搞个对象?”童维革颠着一条tuǐ声调飘忽地说,把脑袋瓜子耷拉下去,目光不敢跟那双成熟的眼睛再去接触一下。
“哈——”少fù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抑或目的,说道:“交朋友要有个约会的地点,你说个地方吧。说吧。”
于是曹达裕代替已然手足无措、语不成句的童维革说出了这个约会地点和时间,并且饶有介事地声明:“不见不散!”
到今日,他们俩已经陪着想入非非的童维革在这里等候到第四天上了。
然而邹德显并不知情,他喘着散发出酒臭气的粗气,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周全着他的罪恶计划,终于等来了魏海丽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姣好倩影。
“海丽,快,坏事啦,你家国强出大事啦!……”不可否认,经过一遍遍暗中演练的语气和神态,毫无破绽。
“怎么啦?”魏海丽惊慌地问道,事出突然,她顾不上仔细地去想一想了。
“你、你、你过去看看就知道啦……”
“很严重?!”
“老严重啦……”
于是魏海丽不敢再耽搁,跟着邹德显往他事先物sè好的那个地点跑去,还一个劲地催促他:
“你快点行不行,邹大爷……国强在哪儿?!”
“在里面,往里走就看见啦……”邹德显推着魏海丽的后脊梁往草丛深处走,用邪恶的目光,上上下下地飞瞟着被焦急的汗水溻透的白衬衫下面那道脊梁沟、忽闪着的白地紫sè小碎花的裙摆。
“邹大爷,国强在哪儿?!”魏海丽突然站住脚,回头来问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上一脸yín笑的邹德显。不过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位算得上她的长辈的街坊抱有的真实企图;她焦虑万分地等着他来回答——却被猛然低下身扑过来的邹德显一把抱住了两条大tuǐ,掀翻在草丛中。
“你想干什么!”魏海丽蹬着两条tuǐ进行反抗;这一刻她已经清楚了他要对她干什么,撒狂地挣扎开来。“你——来人啊!抓——流——氓!……”
邹德显惊慌失措地用一只脏乎乎的大手捂住了姑娘的嘴巴——几乎同时,后脑勺子上也被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子——秃脑袋流着鲜血,死沉沉地瘫在了魏海丽的身上。
魏海丽吃力地推开这个坏蛋,哭哭啼啼地爬了起来,看到弟弟的伙伴——大个子姬鸿安,双手抱着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正对着她木呆呆地发愣;有一只大蚂蚱可能是想歇一歇它的绿翅子了,落到他的脑门上,他也浑然不觉,在哆哆嗦嗦的嘴hún里咕囔着:
“完啦,杀人啦……完啦……”
站在大个子身旁的童维革替他赶走了那只胆大的绿蚂蚱,不以为然地说道:
“没事,这就叫见义勇为,死个把邹德显,哼,小意思。没事,要不然叫大草鱼再给他两下子,到时候就说是被他打死的。没事。”
“有事!怎么不是由你再给他几下子?!”在姬鸿安的身后发来了不满的声音,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们、你们别争啦,真、真要是死了人——我、我顶、我顶着……”魏海丽抽抽搭搭着感jī地说道。
邹德显没有死,他先是坐着呜呜响的救护车去了一趟医院,然后改换依旧是呜呜响的警车,去了看守所,大概要在里面呆上个两年三年的才行。
姬鸿安、包括童维革和曹达裕,差一点成为了街里的风光人物,可是突来的、前所未有的街坊邻居们的啧啧称赞声让姬鸿安太过于膨胀了,以至于牵累上了童维革跟曹达裕:当天晚上大个子就逐个院地乱窜,刀把子脸上的两条眉毛像会跳舞一样,专门去找年龄相仿的、长得漂亮的女孩子。
“听说了吧!好吧,从现在开始我无条件地接受你对我的爱情……跟我吧,那样的话以后就没有人再敢打你的坏主意啦……甭担心你爸妈,没见他们对我有多么多么的好嘛……”无论哪位被他看中的女孩子,都听到了同样这么一篇幼稚的、而且恬不知耻的说辞。
“恶棍!比那个死不了的邹德显更坏!”不过几个钟头,街坊邻居们就从根本上改变了他们的态度与评价。
其中魏国强也在恶意使坏、推bō助澜,因为他还是不能忘掉大个子偷看他姐姐上茅房的那桩旧事。他眨巴着一双斜眼,挨个对那几位女孩子的家长说什么:
“实际上当时他跟那个姓曹的也想耍我姐姐的流氓来着,但是由于小种马——就是双胞胎的老二,他在一旁监督着,那个屎壳郎迫不得已才装好人给了邹德显一下子。我劝你们注意喽,那两个人不是什么好鸟,当心点闺女吧!”
倒霉的是“啊哟哟”恰好经过,她听了一会儿,马上接住话朝童连贵家门口那边大声地说道:
“他家的童维革更不是个东西!啊哟哟,活脱脱的一个小恶棍!娘的,一个小屁孩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啦,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知道我妹夫可是厂篮球队的主力,身体棒着呢,真发起火来,啊哟哟,不把他那两个小蛋黄子捏碎喽才怪呢……”
这样,三个人在一夜之间就臭了名声。
不过,他们仍然是魏家的恩人,受到了魏国强他爸妈的盛情款待——在武子家的“红玫瑰餐厅”好好地大吃了一顿。散席后,姬鸿安跟曹达裕特地把魏国强拉到一边去,等他爸妈走远后,和他进行了一次诚恳的谈话。
“我说刺猬啊,你看,我们总归救过你姐姐一回……今后可不能再记恨我跟大草鱼偷看你姐姐上茅房的那件事啦,双方就算打了个平手,怎么样?”
“不提啦,不提啦,平手,绝对的平手……”吃得油光嘴滑的魏国强,也特地把他那双斜视的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抽着曹达裕敬来的烟卷,一面咧着嘴大度地说道,一面招呼落在后面的童维革快走几步。
可是和同伴们越落越远的童维革仍然心不在焉地、慢慢腾腾地走着;这位高中生像在爱情上饱受挫折的痴心人那样,深沉地大发着感慨:
“女人啊……真他妈的‘女人心海底针’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