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气了一阵儿,这会子才好些,睡下了。老太太如今的身子骨不比从前了,稍微气着了累着了,精神就不大好。”珍珠笑着说了几句,才想起来问王夫人此来有何事。
王夫人笑着摇摇头:“就是来瞧瞧她老人家如何了。”既然贾母帮不上忙,王夫人也不耽搁,回身叫了几个粗使和小厮跟着自己。她带着一大帮人呼呼啦啦的朝赏兰苑去。左右该请示的人她都请示过了,如今就剩下自己做主了。
贾修云要出门,被周瑞家的挡住了去路。贾修云料知她是要为王夫人看着自己,笑着抬起腿。周瑞家的一见此状,以为对方也要踹自己,吓得赶忙往后退。贾修云冷笑一声,把脚放在了小花园边上的石头上。
周瑞家的自认丢脸了,脸色尴尬,心里松口气。她如今年纪也大了,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旦自己被踹个好歹来,家里可没人挣银子。
周瑞家的正琢磨呢,就听见环三爷突然贼嘻嘻的笑了,她正要瞧他怎么了,便觉得自己后腰被撞了一下,她脸朝下的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啃屎。赏兰苑门口两边布置着小花园,种着兰花,如今眼看入冬了,兰花被移栽到盆里,修剪院子的嬷嬷们就在坑里填了些肥料,再用土给盖上。周瑞家的这一栽,脸盘子正好扣进疏松了土里。她哎呀张嘴要大叫,吃了一口泥,周瑞家的拼力坐起来,一边吐口里的泥,一边用帕子擦脸。等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周瑞家的觉得嘴里不是味儿,咂咂嘴,才反应了过来那是一股子恶臭。她再转头看见土里头露出黑乎乎的东西,立即明白是什么,恶心到不行,扶墙大吐。
贾修云从赏兰苑走出来,乐呵的靠在门口的大柳树边瞧她。“那肥料可是发酵过的,能有多味儿?”
周瑞家的气红了眼,一边流泪一边瞪贾环,随即捂着嘴转身跑了。
贾修云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王夫人带着人赶来,正看见贾修云扶树干大笑的情形。王夫人停住脚先暗暗观察周围怎么了,除了贾修云没见到别人。
“周瑞家的?”
“走了!”贾修云止住笑,回身看着王夫人。
“走了?”王夫人提高音调,脸上有几分不可思议。周瑞家的是她的心腹,怎么可能不听她的吩咐?必是眼前这个小鬼刷了什么花招,弄走了她。“说,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是她自己走的。”贾修云笑道。
“混账!真是反了天了!”王夫人高声喊道,她下命令叫人搜赏兰苑,周瑞家的说不准就被藏在附近。嬷嬷小厮们得了主子的命令,立时张狂起来,仗着有王夫人做靠山,搜查的十分嚣张,翻箱倒柜算是轻的。有的人搜起劲儿了,也忘了自己什么身份,直奔正屋里去。
小喜鹊跟小吉祥、小鹊在正屋守着赵姨娘,小吉祥端水出来,忽见一陌生的小厮要进来,惊得大叫,把一盆脏水全泼在了那小厮的身上。
贾修云见状,瞪一眼王夫人,当即去了小厮跟前,一脚给他踹下了台阶。小厮哎哟哟的大叫,额头手臂都被擦破了。
王夫人吓得够呛,抖着音骂道:“没长眼睛的东西,谁叫你进赵姨娘的房!”她带小厮来是收拾贾修云的,可没叫他们进主子房。搜屋子是临时的决定,她一时着急便忘了这码子事儿。晦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们这是闹什么呢!”贾政一进来就见此景,皱起眉头,当他看见王夫人在这,又见被搜的屋门全开的几间屋子,心中大概猜出什么了。
王夫人见贾政来了,如临救星,掩面哭求老爷做主,悉数数落贾修云的罪状。
贾修云面不改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狡辩。
贾政皱眉反问:“你说修云顶撞你,言语下流,可他为什么突然顶撞你?还有,你突然来赏兰苑做什么?”
“老爷难道不信我说?你问问她们,这些丫鬟们都可作证。”王夫人转移话题道。
“父亲,容儿子说句话,是太太突然闯进这里要拿走小喜鹊,儿子态度很好的问她缘由,太太却不说,只叫人把她赶走。这院里的丫鬟本来就少,得用的只那一两个,赵姨娘有病着,小喜鹊走了,儿子真不知道该找谁伺候她去。儿子本想解释这些,可还没来及和太太解释,那俩不懂事的嬷嬷就来拿人。儿子一时生气,就直接把那两个嬷嬷给踹了。”贾修云人道,最后补充,“父亲若觉得我错了,随便罚我,我认。”
王夫人皱眉,疑惑的扫向贾修云和贾政。“赵姨娘病了?”
“嗯,刚才见尚书大人之前,小喜鹊已经给我传话了。”贾政叹道,转而盯着王夫人,问她突然拿住小喜鹊可有什么理由。
王夫人没想到会是这样,口齿突然支吾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转而问贾政刚才怎么会突然去瞧宝玉。
贾政一边怀疑的看着王夫人一边回答:“今儿个是考校学问的日子,我见了母亲,便想着正好顺路去他那,去了才知他吐血了。怎么?”
王夫人连忙讪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贾政眯起眼睛,盯着王夫人:“莫非你怀疑小喜鹊给我通风报信,所以来兴师问罪?”
“妾身不是这意思。”王夫人连忙推脱。
贾政冷哼一声,见她的态度就知道如何了,根本不必听她狡辩。一个丫鬟罢了,他到不至于跟妻子生气,不过她偏偏往贾修云身上惹。先前早说了,这孩子的事儿由他管,之前的紧张关系贾政还没琢磨出法子缓解,眨眼的功夫王夫人又给他加把火。
贾政忍着气,命闲杂人等退下。他便就着赏兰苑的地方训斥王夫人:“亏你是当家主母,不知道拿人讲究拿个证据?怎么能听风就是雨风,事情但凭着自己的臆断就随意判定人家的生死!”
王夫人低头不知声。
贾修云等在门口,听着屋里头贾政的训斥,冷笑一声。王夫人还真有爱臆断的毛病,不然晴雯怎么会死。这地方,下人性命也就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贾政气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叫我见着第二次。赏兰苑这地方你以后不准来,好好在你屋里头端着你主母的架子便可!”
“老爷,”王夫人委屈的叫一声,眼含着泪。“刚才我叫周瑞家的留下来看着他,人如今不见了。”
贾政皱眉瞪王夫人一眼,抬头冲门口喊贾修云进来,问他是不是真把周瑞家的怎么了。
“她堵着我的去路,不让我出去。我便趁她不注意,往外走,谁知不小心碰到了她。她摔了,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衣服脏了,脸脏了,于是就走了,许是换衣服去了。刚才太太问我的时候,我已经说她走了,不过太太不信。”贾修云解释道。
“你——”王夫人肺要气炸了,眼瞪着贾修云,恨不得把她吃了。“你若好好解释,我会搜么?”
“回太太,我是想好好解释,许是您太急了,没给我说下话的机会啊。”贾修云无比‘无辜’道。
王夫人何曾从小辈儿那里受过这样的气,而且是气得哑口无言,无从辩驳,她狠狠地攥紧拳头,真想此时此刻就把这个逆天的庶子给打成肉饼。
贾政眉头皱的更深了,在儿子跟前他不好再骂王夫人,叹口气,摆摆手叫她赶紧走。临走前,贾政不忘跟王夫人强调:“记住我的话。”
王夫人垂目点点头,余光狠狠地剜贾修云一眼,才出门的带着人走了。周瑞家的换了身衣裳,洗干净嘴巴和脸,跑了回来,正看见王夫人失落而归的情形。她瞧出王夫人看自己的眼神里有责怪之意,心下一惊,低着头跟着,心里头开始准备好回去被王夫人痛骂。她却是觉得万分委屈,刚才环三爷分明是故意欺负人的,本以为跑过来能给王夫人加把火,却落得自己白白受委屈还要受训的下场。
贾政瞧了赵姨娘的病情,抚慰了一通后,也安慰了贾修云几句。“你母亲以后不会再来了,你的事儿被我拦下来了,为父答应你以后必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且安心吧。”
贾修云点点头。
隔月,裴家的聘礼果然送过来了。送礼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排满了荣宁街,围观的百姓数以万计。起先预备瞧荣府男妻笑话的,如今见了那么许多的聘礼,也投以艳羡的神情。
原来嫁男竟比嫁女好!
贾母、王夫人等见着这一箱又一箱的聘礼,心里悔的跟什么似得。
早在前一月,贾修云便请示了贾政。既然贾政亲口答应管他的事儿,贾修云自要问清楚谁给他置办嫁妆。贾政拿不准,便去了问了贾母意思,他心里头还是希望贾母可以帮衬着。贾母还在气头上,加之王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便故意拿了架子,跟贾政说不管了。贾政一听可愁了,他一个男人哪会置办嫁妆,便想着择日跟贾修云商量,爷俩一起和贾母认错服软。贾修云可不愿意,他出主意让他一力应承下来,置办嫁妆的事儿他表示自己想办法,只叫贾政落个结果就成。
“父亲也说我该学着管家,这正是个好机会,您尽管把聘礼的全部处置权交给儿子,等儿子出嫁前,儿子不但能给自己置办更好的嫁妆,还能给您至少留个一万两银子。”
贾政起先不同意,后来见贾修云如此自信,也就动心了。他算过,裴家送来的聘礼大约有三万两的物件。这个数目在京城已经是第一了,王爷嫁女也没这个数。聘礼越制自然不可,这是淑妃奶奶亲自求了皇上的应允,圣上考虑到男妻的特例,方准许裴家厚娶。如今既然引得了皇上的关注,荣国府自然要厚嫁,不能丢了面子。贾政本想在聘礼的基础上,再加点银子,奈何贾母不管这事儿了,嫁妆就要他自己掏钱。他一个月那点俸禄好干什么的?
贾政笑道:“我不求你给我留,只让你这嫁妆丰厚些,给咱们荣府长脸就可。可你有什么,咱又不能把聘礼变成嫁妆送回去,多丢脸。”
“父亲安心,绝不会丢了您的脸面。您只管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处置,是赔是赚儿子心甘情愿,儿子答应您的绝不会少一。”贾修云笑道。他必须给贾政甜头,有一万两银子吸引他,他才能稳住自己的立场不动摇。
贾政也确实对这些银子动心了,他若真有这么多私房钱,腰杆子更硬了。贾政心里一百个愿意,面上人却是摆出一副纠结为难之状,看似忖度了半晌,才点点头答应下来,并一再嘱咐贾修云要小心谨慎。
贾修云处置聘礼时,可巧赶上年底,各家各户开始花大价钱置办物件,贾修云便趁机把聘礼处置的差不多了,兑换了两万一千多两银子。还有一些东西太有特点,贾修云留着没处置。这些东西是裴府特制的或是京城少见的,贾修云未免别人发现他处置聘礼,所以都暂且留着了。
包子铺的生意暂且红火,到年底前赚了不少银子。贾修云没动这些钱又在繁华的街面上又买了一个铺子,开的是酒楼,主打是火锅。特制的石桌子中间有包铁的凹槽,桌面四周包着光滑的木板。炭火便放在铁槽里,架上铁网,既可以烤肉也可以用来吃火锅。火锅和烤肉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受众很广的选择。冬天天冷,酒楼里做这种生意自然好的不行。
当然要指望餐饮业挣大钱是不可行的,贾修云还是要想另一种办法。他就一普通人,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主意,但他知道从古至今教育都是个很费钱的行业。所以贾修云的早冒出开书院的念头。让那些愿意捐钱进国子监的,但无从入门的年轻人去他的书院里读书。如今的私塾学堂,夫子都是些落榜的秀才,科举中榜的都去当官了,夫子质量上不去,就达不到精良的授课方式。贾修云考虑这书院最好要官民合办,即有官府的庇佑,又可以顺便邀请有学术水平的官员客串讲课。
不过这个念头他也就是想一想,有很多部分不好完善。选址,启动资金,跟官府合作风险等等。
贾修云就在构思他伟大的教育梦想中过完了春节、元宵节。元宵节第二日,贾修云被裴晋叫了去,裴晋把几张地契给了贾修云。
“聘礼的后半部分,母亲叫我单独给你。”裴晋似笑非笑道。
贾修云笑着翻了翻地契,他之前还奇怪聘礼里怎么会没有田庄铺子,原来还有后续。贾修云笑问裴晋:“这些东西是你拦了下来想单独给我的吧,似乎跟你母亲没关系。”
裴晋笑得更加风采了。“知我者,莫若修云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