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修云睡了一阵,觉得口渴,眯着眼下地给自己倒茶。突然听见沙沙声,贾修云张大眼,见到后窗的树影摇晃。他喝饱了茶,脑子清楚了不少,见着桌上还放着一壶酒,顺手拿起来拎到窗边。贾修云推开窗,隔着茂盛的树叶,他依稀可见夜空之上正挂一轮圆月。
贾修云觉得景色不错,咧嘴一乐,将酒壶塞进怀里,跳到窗外,顺着梧桐树的树干往上爬,有一个粗树杈正好弯到房顶上头,贾修云顺势跳到房顶,往西走了走,寻了处一览无遗的好地方坐了下来。夜里的扬州城并不热闹,许是夜深了的关系,灯火稀疏,冷寂的很,唯有天上那轮明月散发着惨惨淡淡的光芒。
月是故乡明。
贾修云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想着穿越前的亲人朋友,不禁鼻子一酸。算一算他到这个陌生的古代差不多快五年了,他好好一计算机系的大学生,跑来给贾母装孙子,真够孙子的。贾修云灌了一口酒,气愤的冲老天爷竖中指。
“沙沙、沙沙……”
贾修云又听见细微的沙沙声,这次和前一次不同,不像是树枝摇晃,反而个有点像脚才树叶的声音。贾修云没觉得刚才有风,转头瞧刚才爬的那颗梧桐树,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枝桠一动不动。贾修云正纳闷呢,就听见身后头传来一记闷闷的敲打声,声音虽小,但因为院子极为静谧的关系,他听得清楚。贾修云悄悄地伏在房瓦上,隔着房顶梁往朝南的正院瞧,守门的两个小厮倒地,有两个黑影正拖着这俩人到院墙跟。俩黑影互相比划了几下,一前一后直抄正屋,不大会儿,俩人又出现在院子里,往东西厢房去。
贾修云伏在瓦片上,大气不敢出一下,静观下头的动静。
两个黑影搜了一圈没有收获,在屋檐下聚首。贾修云随看不见人,但依稀听得见俩人好像在说话。
“我亲眼见林府的小厮引他进这的,怎么不见人?会不会是圈套?”
“嘘——”另一黑衣人发话,静了一会儿,方回答,“不会有埋伏,不然此刻咱俩早命丧黄泉了。总之尽快找到他,有了他作——”
“来人了!”黑衣人听见动静不对,没动静了。贾修云抬首,果然见两个挑着灯笼的小厮引领裴晋来此,他身后还跟着驱风。贾修云正考虑以他二人的距离能否准确抓住刺客,便感觉身下的瓦片有些许的震动。贾修云转首朝右瞧,果然见着房顶上扶着两个黑影。那二人也发现了贾修云的存在,眼睛闪闪发光,简直比月亮还亮。
贾修云心料不好,作势将手里的酒壶往其中个黑影身上丢去,黑影本能的伸手挡掉酒壶,酒壶落到瓦片上发生清脆的响声,贾修云也喊着有刺客,他手也没闲着,抡起瓦片轮番朝攻击他的黑衣人撇去,黑衣人一边挡一边往前冲要抓贾修云。贾修云咽了口吐沫,瞧着裴晋等人已经听声往这头赶了。他估计自己跑不过刺客,与其往树上爬被抓,倒不如豁出去了,他跨过房顶梁,跑到屋檐边,朝着正院的方向跳。
“啊——”贾修云着地的那一刻觉得俩腿震得又木又疼,像是灌了热铅似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已经进院的驱风和裴晋喊:“我没事,房顶上,快抓!”
裴晋冲贾修云点了下头,和驱风攀上房顶追去了。吵闹声早惊动了林如海,他命管家带着家丁去帮忙。林如海则过来查看贾修云的情况。
“贤侄怎么样?”待贾修云被扶上了床,林如海连忙询问。
“还好,幸亏只是一层。”贾修云揉一揉自己腿,貌似还有点知觉。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贾修云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林如海起身去瞧,随即差人来告知他两个刺客都被抓到了。
“是么,那要好好审一审。”贾修云叹道。
“审不了了,都是死人了。”裴晋背着手进屋,关切的走到贾修云跟前问他情况如何。
贾修云摇头:“我没事,他们怎么死的?自尽,还是打斗过程中你们给弄死的?”
驱风看眼主子,低头不语。
裴晋笑了笑,伸手欲摸贾修云的脸,半路又缩了回去。“他们该死。”裴晋另一只手晾出两只腰牌来,丢到桌上。
林如海瞧了眼,发现腰牌上写着“詠”字,惊讶万分:“这这是大皇子府上的腰牌。”
裴晋看出贾修云眼里的疑惑,解释道:“前两日皇上刚封大皇子为詠王。”
这是不是江湖小说里经典的陷害情节么,贾修云叹道:“傻子才会在派刺客的时候带着自家身份的东西。”
“嗯,贤侄分析的有理,我也这么觉得。”林如海捋着胡子点头道。
裴晋笑了下,不作评断,只叫驱风把腰牌收好。另吩咐驱风将候在裴府的其它侍卫都叫来,今晚不能再出事了。
林如海和裴晋对桌而坐,他有点纳闷,为何会盯上贾修云。就算是因为皇子们势力争斗的关系要除掉阻碍,直接对付裴晋威胁裴大将军就好了,何苦在贾修云身上动手脚。林如海琢磨的看着贾修云,难不成这孩子无意间知道什么秘密?
“姑父,您老别用那种眼神儿瞧我,我可冤枉,我什么都不知道。”贾修云摊手,想了想,盯着裴晋分析道,“会不会是你太难对付,想从我下手要挟。”
“有这个可能。”林如海点头。
裴晋笑着对贾修云竖大拇指。
林如海见天色已晚,不好再打扰,起身告辞。裴晋送他,脸色认真地和林如海道:“姨妈的意思我已经带到了,林大人不妨好好想一想,权衡利弊。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再适合中庸之道了。”
林如海心惊的看着裴晋,点点头。出了门,林如海走了几步,才转身看着紧闭的房门。“唉,如今的少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次日,贾修云养好了腿,勤快到的跑到林如海那里请安。却见林如海卧床不起,咳嗽不止。
“姑父这是怎么了?”贾修云纳闷的看向在床边奉药的小丫鬟。
“老爷昨晚酒喝多了,又受凉了,害了风寒病。如今药都喝不下,别说吃饭了。”丫鬟回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姑父,您这身子可要注意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林姐姐着想。”贾修云为林如海掖好被,嘱咐道。
“唉,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不中用。”林如海叹道。
“可不是这样,您看裴大将军,没比您小几岁,如今还在戍守边关打仗呢。”贾修云命丫鬟洗几个酸枣过来,端给林如海。“姑父吃两颗,枣补血,酸酸的开胃,您就有胃口吃饭了。不吃饭,哪有力气跟病魔斗争。”
林如海摇头,因贾修云坚持,只好勉强吃了两颗,喝了半碗粥。林如海吃着这粥的味道不对,问丫鬟是什么。
“回老爷,这是燕窝粥,早上环三爷叫人送来的。”小丫鬟喜滋滋道。
林如海有几分不好意思:“倒叫你破费了,燕窝等物府上也有些的。”
“不一样的,这是贡品官燕,裴家夫人送我的见面礼。我年轻轻的身子好,要这些也没用。林姐姐的身子也不好,送给你们正好。”
“你这孩子,我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林如海意欲叫人来把东西还回去,贾修云赶忙阻止。
贾修云嘿嘿笑道:“侄子卖人情给姑父,也是有私心的,有件小事儿求您。”贾修云见林如海脸色立马正经起来,心知他误会了。“侄子说的可是自己事儿,跟裴晋没关系,绝对涉及不到朝廷那些什么争斗的。只不过这事儿我自己心里还没谱,就先不和您说了,等将来真有机会再麻烦姑父。”
“若是你的私事,倒没什么,大可说出来。”林如海见他真不想说,也就不勉强了,笑着对贾修云道,“算了,你的人情我收下,盼着你将来求我。”
贾修云乐呵的应下,又跟林如海大肆强调了身体的重要性,方告辞。
裴晋在府门口等了半晌,才见他出来,叫他赶紧上车。马车直驱扬州知府方知的府邸。
路上,裴晋闲着无聊,打听道:“大早上的,跟你姑父说什么呢?”
“小事儿。”
“噢,原来真的有事儿。不过你又能有什么事儿呢,难不成你想跟你林姑父商量一起卖包子?”裴晋玩笑道。
“切!你什么意思,歧视爷?等着瞧,爷总有那么一天光凭卖包子的钱就能养你,比你家富。”
裴晋打个哈欠,脑袋歪到贾修云的肩膀,低声道:“嗯,不错,我不介意你养我。”
“小事情,爷是个男人,不养家怎么成……”贾修云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大堆,等他听见耳边低沉的呼吸声,他才发现裴晋睡着了。贾修云低头看他,裴晋的双目紧闭,长睫毛不时地抖一下,好似睡得很沉。贾修云想起昨晚的情形来,他躺在床上听裴晋给他讲冷笑话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今早醒的时候,裴晋就站在屋里,不过换了一套衣裳,贾修云还以为他起得早,难不成他昨晚守着自己压根就没睡?
待到了扬州知府方知的府上,贾修云特意放慢脚步,在后头拖住驱风。贾修云从驱风口里得到了答案,果然如他先前猜想的一般。贾修云鼻子发酸的看着裴晋的背影,叹口气。按照灵魂年龄计算,眼前的裴晋和他比明明就是个小鬼,为什么二十岁的自己跟他相处起来毫无违和感,而且根本没办法忽视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是不是所有的古人都早熟到这等地步了?
接待他们的是方知的小儿子方路州。方路州年纪十五,相貌堂堂,举止十分儒雅。他笑着对裴晋和贾修云拱手道:“实在抱歉,昨晚绿萝县发生一起命案,情形有些特殊,家父刚刚便赶去处理,临走前特意交代下人去林府告知二位,竟没来得及。路州代家父向二位公子致歉。”
“客气了,方大人自该以百姓之忧为先,我等改日再来,告辞。”裴晋随即和贾修云出了方府。贾修云却有点恋恋不舍,时不时地向后瞟。
方路州感受到贾修云的目光,再次拱手,冲他十分谦逊的笑了笑。
裴晋攥住贾修云的手,使劲儿拉他上车。贾修云一上来,裴晋便不客气的按住贾修云的肩膀:“贾修云,你什么意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