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凛之用绳索捆住了这美妇人的双手,牵她来到福苑,没等多久,便见杜冉琴和房乔成双从屋子里出来,这杜冉琴的发髻还没盘好,钗钿半堕,直让人浮想联翩。
杜冉琴一瞧见来人,先吃吃了一惊,惊呼道:
“窦娘!你怎么被凛之抓了?”
这美妇人见她和房乔这副扮相,眼神一冷,勾起一抹阴笑,哧哧笑着,一步步向杜冉琴靠了过去。
杜冉琴见她被苍凛之捆着双手,心里头没什么戒备,便上前一步,想问问她这阵子以来,长孙玲瑢是不是又找了她麻烦,然她这刚上前一步,却不料这人竟猛地挣开了绳索,手持利刃,朝杜冉琴扑了过来!
“杜娘!”
房乔也大吃一惊,忙将她护在怀里,以身挡住这来势凶猛的一刀。
苍凛之更是没料这人竟精通武艺,打通了穴道,还挣开了绳索,但他凭这多年习武的警觉,且靠着这碧落山庄历来培养接班人的残酷刁难,养成了极好的反应力,一见刀光,便从袖中抖出碧蚕丝,将这美妇人霎时捆住,拽回了自己跟前。
即便这人行凶未成,然杜冉琴却实在是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打她救了窦云华的性命之后,窦云华已经对她没什么恨意了才是。
“杜娘,可有不适?”房乔紧蹙着眉,狭长凤眸大张。
她头回看见他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反倒没了惧意,不由哧哧笑道:
“没事,瞧你吓得。多亏有凛之在。你说说,你还自诩武艺不错,怎么刚刚只会当肉盾,别的法子全想不出了。”
房乔可没心思开玩笑,抿唇不语,转过身将她挡在了背后。
“这人不是窦云华,到底是谁。”窦云华可没这么矫健的身手。
苍凛之这次可不敢轻怠这美妇人了,抬手覆上她胸前三处穴道,又一掌由她天灵拍下,但听这美妇人惨呼一声。便瘫软到了地上。
“若我所料不错。她就是长孙玲瑢。只是为何她易容成这样。我也不知。”
杜冉琴一听这话,立即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由惊呼:
“这究竟怎么回事?”
苍凛之这才将找到这美妇人之事娓娓道来……
他带碧落山庄经营将长安城搜了个遍。确认了这长孙玲瑢应是没离开长安,然无论怎么搜,甚至借用了鬼谷寻人蛊,也没找到那与长孙玲瑢长得一样的小娘子。因而他便猜这长孙玲瑢多半有心逃避,易了容。
若她会易容,那找起来自然更麻烦,他便想再看看在长孙玲瑢消失前最后一个见过的人是谁,顺藤摸瓜,便找到了窦家嫡女窦云华。
根据探子的消息。这窦云华是个常伴青灯古佛之人,后来又听杜冉琴说她近来又神志出了些毛病,谁知他一到窦家,见到这窦云华,却觉着似乎有些地方不怎么对劲。
这窦云华说起话来。虽然一惊一乍,然却条理清晰,句句话指明自己并不知长孙玲瑢的去向。他心生好奇,就多打量了这窦云华几眼,见她衣着素雅,却是信佛之人,耳洞挂着最简单的银饰,是个小环,十分简朴。
只是,他一向心细如尘,敏锐地瞧见这人耳洞极大,不像是常常挂这简单耳饰之人能有的。他曾见过长孙玲瑢一面,依稀记得,那人的耳洞与这窦云华的一模一样。于是,他便多嘴问道:
“窦娘果然是信佛之人,现在这种耳饰都没人带了,窦娘竟还喜欢。”
对方竟然回他:
“我自小就这么带。我出家那十年,都没戴过耳饰。”
这就更怪了。十年不戴耳饰,耳洞都要长连了。这窦娘还俗不过一年,怎么可能拉出来这么长的耳洞?!这人的耳洞,分明是三品贵夫人往上,常常穿钗钿礼衣的人,耳朵上常常挂着三四两金饰的人,才可能有的。
他毫不犹豫,立即上前点了这人穴道,请了她随他一同来房家走一趟,看看到底这人是不是那长孙玲瑢!
杜冉琴听罢此话,眼神一瞥,定在了她耳洞上,果然见到她耳垂之上,有个长洞。
糟,长孙玲瑢竟扮成了窦云华……那窦云华……
“长孙玲瑢!你把窦娘如何了?!”杜冉琴立即推开房乔,从他背后站出来,厉色逼问。
这卧倒在地的美妇人,猛然大笑两声,冷不丁反嘲:
“杜冉琴!别在这里装什么慈悲。说起窦云华,你比我更讨厌才是。我不过是看她已经神志不清,活着也是受罪,便让人将她搅成花泥,喂了独孤家祖宅后头的花池而已。”
“呕……”
一阵强烈的恶心袭来,她本就刚开始害喜,见长孙玲瑢用窦云华的脸,说着把窦云华……这种恶心恐怖的事,胃里猛地袭来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哗啦啦,张嘴吐了出来。
“杜娘!杜娘,交给我处理,你先回屋里歇息。”房乔见她脸色不好,又吐得胃里只剩了酸水,一阵心疼,不忍她再与这长孙玲瑢对峙。长孙玲瑢她总归就是为了不让杜娘好受,在这么下去,只怕真要让她得逞。
“玄龄,来处置?处置我么?呵!你欠我的承诺,欠窦娘的承诺,你又要如何归还!”她歇斯底里敞开嗓子,颤抖着竖起食指,指着房乔疯喊。
杜冉琴被她这尖利的嗓子,刺得胸口发痛,实在是无法从长孙玲瑢这变态至极的杀人手法中恢复气力,只得听了房乔的话,匆匆回了屋子。然她却实在放心不下这事,只能背靠在门上,默默听着门外的动静。
房乔见杜冉琴已经回了屋子,便神色悠然转黯,蓦然回道:
“长孙玲瑢,我欠的是十八岁的玲瑢妹子,而不是如今的你。而窦娘,我自始至终都未答应过她任何事,当年若非她用计挑拨,我与魏徵也不变成如今这种态势。对于玲瑢妹子,我自知亏欠颇多,然恕我直言,真心二字,却是房某不能用以‘回报’的。
而对于今日的你,是你欠了窦娘一条性命,欠了皇上一份信任。
既然是你先违了诺言,置这江山于不顾,置皇上于困境,置太子于险境,那便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他说罢便轻叹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白瓷瓶,甩手丢到了她面前。
“然,念你曾为帮皇上取得皇位立下汗马功劳,又为李氏诞下四子,房某身为人臣,无权取你性命。这瓶中是食精草,你既曾为独孤家代理族长,自应知道,这东西是‘无忧’的原料,你将这药丸吞下,自当忘却过往,就以此为重生。”
长孙玲瑢仰天大笑两声,将这青白瓷瓶打翻在地,颤抖着举起匕首,喝道:
“我偏不要你和杜冉琴如愿!我就要你和她一生背负我和窦娘的性命,就这么痛苦一辈子!”
房乔见她竟欲自刎,忙上前大跨一步,捏住她下颌,而苍凛之便顺势捡起那药丸,弹入了她口中。
……
“杜娘,结束了。”
杜冉琴平息了胸口狂乱的心跳,这才重新打开门,见长孙玲瑢已经昏厥,这才松了口气。
“她……吞了那药?”
“嗯,两日后,她再醒来,便只有两岁的神志,且不留半丝记忆。”
杜冉琴听了这话,浅浅颔首,又走到苍凛之面前,提出了个不情之请:
“凛之,我知道不该于你再有所求。然这事,你也见到了,便不能再置身事外。她身份特殊,不能长留长安。在长安,她既不能入狱,又不能放在门面上,你就替我俩,将她软禁在碧落山庄,可好?”
苍凛之轻声一叹,点头应允了。
杜冉琴见他答应了,这才真正疏了口气。
“遗玉在兰苑,你不去见见她?”
苍凛之听罢一愣,脸一红,这才转身离开了。
杜冉琴这才缓缓转身,提起裙襟,重新回屋,边走边道:
“玄龄,你说,这次,是不是真的能消停些时候了?呵,近来总头痛,簪发都觉着痛。”
“嗯。”
晌午将近,杜冉琴这才睡醒了回笼觉,唤来女僮,帮着她梳洗好,准备去应那些贵妇的邀约,同游龙首渠。
只是,这边刚觉要松口气,却听下人说——这太子又来房家了!
啧,刚觉着神清气爽了没多久,这会儿又开始头皮发麻了。
“红娟,去前堂替我应付着,就说我稍后就到。”
红娟得了令,急忙跑去了。
杜冉琴也不敢闲着,忙一路小跑,顾不得肚子里那没出生的娃,先跑去了已经生出来的那娃这边。
兰苑里头,遗玉正磨着凛之让他教她剑术,凛之执起她纤细的双手,怎么也舍不得让这其中一只……也可能是两只……磨起茧子,只得频频叹气,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杜冉琴一过门洞,便瞧见这俩娃正手牵手,眼对眼,忍不住出声轻咳了一嗓。这遗玉倒还好,凛之一下子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吓得一蹦,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